吃

朋友，说起吃，你第一个会想到什么？

我第一个想到的是，小时候母亲每天去上班之前塞在我枕头底下的两颗糖。然后思绪就会不自觉地继续飞呀飞。我会想起自从上学开始，母亲每天给我准备的营养早餐，一个荷包蛋或者一碗红烧土豆。还会想起上高中时每天早上在食堂为了一份稀饭加两个馒头你挤我撞，搞得我破旧的军绿色衣服上就会不停新增永远洗不掉的浆糊状饭渍。上大学军训时，我牙龈发炎无法正常咀嚼，看着同学一次塞下两个馒头腮帮子鼓鼓，而我只能干流口水。

吃，贯穿了人的一生。吃不饱的时候，吃带给我们忧愁，但吃带给我们的更多的是欢愉，所以，我们经常会偷吃。

（一）偷吃

那时候，逢年过节大家会带着两盒饼干转亲戚。很多饼干盒封的不严，或者去过的人家太多了，走过的路太多了，包装难免会松了或者干脆开了。我就趁着家里没人，偷偷拆开一个小角，小心翼翼地拿出来一两块饼干吃。每盒饼干只会拿一两块，多了怕被人发现。有时会遇到已经过期的饼干，都发毛了，只好再小心地放回去——家里大人还得拿着去给其他亲戚拜年呀。最喜欢吃的是蛋卷，酥酥脆脆的，特别香。蛋卷往往是城里的亲戚来我家串门时带来的，农村很少见。父母自然舍不得自己家吃，将来要送给贵重亲戚的，所以自然不敢多偷吃——这吃不到的永远是最好吃的。

我老家院子西北角有一棵大李子树。这棵大李子树结出的李子村里最多，而且应该是村子里最好吃的。为啥说是村子里最好吃的呢？是因为有人会来偷吃，很多当年吃过这李子的发小们提起来也是赞不绝口、记忆犹新。那时，我也偷吃李子，从李子刚长出来不久，我就开始偷吃。吃自己家的李子也算偷吃，是因为我二姐不让我吃，非要讨好她或者多干活儿才能给我吃。刚长出来的李子很酸很涩，但因为是偷吃的，所以无论如何都是好吃的。

刚到县城上高中的时候，每周末回家，都要带母亲做的锅盔做平时的口粮。做锅盔，母亲喜欢在面粉里和上很多鸡蛋，加上红花或者香豆等香料，因此味道常常与众不同。同宿舍的同学很快就发现我带的锅盔味道很好，趁我不在就把我带的两个锅盔偷吃掉了，搞得我后面的一周没了口粮，不得不挤食堂。

挤食堂或者吃自助餐，自然就要提一提中国人跟吃有关的另外一个关键词：抢食。

（二）抢食

是的，我们现在不用再为吃发愁了，吃不饱吃不好的时刻已经离我们远去。但我们还是下意识要为吃争、为食抢，尤其在人多的时候。

几年前，我带着老父亲跟几个同学出去玩儿，住德令哈的一个酒店。正是旅游高峰之时，酒店人满为患，不过这个酒店还不错，有免费的自助早餐。

吃早餐的时候，那酒店准备的鸡蛋供不应求。不管端上来多少，马上就会被抢个精光。我排了三次队，一个鸡蛋都没看到。原来每个人都拿了一个大碗能装多少装多少，另外一只手里还得拿两三个。大师傅看到这阵势，也急得只叫骂：一人最多拿两个不行吗？游客们有抄着河南口音的，有抄着四川口音的，有抄着甘肃口音的，就当没听见一样，拖家带口，呼朋唤友，就跟看见新大陆一样蜂拥而上，照拿不误。我一看这情形，感觉我们这几个青海人反倒成少数人了，跟大师傅讨个老乡近乎估计也没用，于是悻悻而回。回头一看，邻桌上没人，可居然有个碗里放着七八个鸡蛋，于是我毫不犹豫拿了一个给了老爸。后来有人回来了，是个四川大叔。我跟大叔说：我这有个老人，拿你一个鸡蛋行不？大叔倒是爽快：拿吧，多拿几个。于是我又拿了两个。

就算在大城市，只要吃自助餐，总是会遇到抢食的，只不过要文明一些。在最贵重的食材排挡前面，排的队始终最长，比如鱼翅、三文鱼之类的海鲜排挡。

遇到自助餐，中国人总是会抱着有便宜不占白不占的心理，宁愿浪费也不愿少拿。这不，排我前面的大叔就一下要求大师傅切十二片三文鱼。大师傅面露难色，说您先拿几片吃着，后面还有这么多人呢。大叔说十二片还恐怕不够呢。于是大师傅不得不给切了十二片。三文鱼切完了，那大叔又要了六块章鱼。轮到我的时候，我只要了三片三文鱼：一家三口一人一片就好了，这晚餐还是少吃为妙。

大概，等我们不再偷吃也不再抢食时，小康社会就真的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