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的生活

     昨天，是我23年来第一次哽咽着对妈说：“我只是觉得你好坚强！”电话那头的她却半天呢喃道：“这不是坚强，是生活”。

     生活是什么？我和三个姐弟从小出生在一个虽不富裕，但却衣食无忧的家庭。有一个顶起“整片天”的父亲，在家相夫教子温柔的妈妈。儿时记忆中，生活是上完课疯玩后，坐在电视机前等着妈妈“上菜”，然后心满意足躺在被窝里睡去，不过，半夜偶尔也会被“踏星踩月”晚归的父亲的关门声惊醒。

     初中算是学习成绩的分水岭，从小学五年级就戴上眼镜的我，还算是“学霸”，我喜欢熬夜学习，为什么？因为妈妈会半夜起床给我端来热饮，如果我饿了，还会有鸡蛋煮拉面。当然，对于我而言最重要的是等妈的那句：“俺家老三真棒！”对于从小学就被同班姐姐成绩甩好几条街的不自信的自己，我需要得到鼓励，而妈却是青春年代给予我最多鼓励的人。

     我顺利在鼓励中考上全省重点高中，大学考回山东老家。生活的大戏才真正上演。

    二姐憧憬自由，在学习的路上越跑越偏，最后产生退学的想法，她和妈吵了无数次，妈却一直不答应。姐疑惑不解，为什么非得上大学才能有出息？只有小学学历的妈说不出答案，只是每次都说：“你邻居的哥哥，父亲去世了都要继续学习，现在人家读完研究生找到心仪的工作，也算苦尽甘来，家庭幸福”。姐听腻了这个故事，积压内心的郁闷得不到释放，经常晕倒，不得不休学。那段时间，未经世事的我非常恐惧，妈嘴上不说，但在家寸步不离姐，姐抓狂时，妈用尽全力将她拥入怀里。过了几个月情况好转，姐同意上了高中，高三时，姐临时起意，要走体育特长生的路线，爸妈没有拒绝，依然是鼓励和支持，或许姐倔强的性格和“火力”在奔跑中得到释放，大学后变得 温柔。偶尔全家闲聊起那段“激情”岁月，她会突然脸红，看下妈的脸然后低下头不语。有时我想，如果当时放任姐姐不管，又会怎样？或许“潇洒走一回”的她会顶着杀马特造型，穿着乞丐裤和一群志同道合的小伙伴畅快人生。而走进大学的校园，即使学不到很多知识，但是大学的平台必经拥有更多有益资源。成为班级团支书的她必然有一群“死党”，作为网球队长参加各种比赛，各种获奖也是对她能力的肯定，在驰骋球场的同时，还收获球迷一枚，爱情周年庆也是蜜汁般甜蜜。

    妈曾经说过：“我的孩子，我一个都不会放弃，我就算拽，也要把你们一个个拽回来”。每当回忆起这些，我突然明白一个人的坚持或许能改变一些人的命运，这个想法在我弟弟身上再次得到印证。

    弟从小的军人梦被现实击垮，故踏入职业高中高考班的他，有些灰心丧气，毕竟，职业学校的个别学生还是很危险的。身高190，棱角分明帅气的弟弟，让他入校的第一天就成为某人的“眼中钉”，随便一个理由便“被成为”群架中心。高三从晚自习回家的我，被身上沾有血迹的躺在诊所病床上的弟吓到。妈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一直帮弟擦拭身子，知道真相的我气的哭了起来，妈却说：“这算什么，吃一堑长一智，坏人终有恶报”。最终打人者被退学，弟却在一瞬间变了很多，喜欢健身，尝试交朋友，更加阳光。仿佛儿时在学校总被姐姐保护的弟弟长大了！高三竟顺利考上大学，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爸妈一直盘算着，从山东到吉林已经20年了，等弟考上大学就回山东，这些年，对父母和亲朋有太多“歉意”。可就当弟考完试的第二天，上帝却和我们这家开了个致命的玩笑。

    爸高血压突发脑溢血，恰巧妈当时打来电话，爸艰难按动通话键，但已经口语不清，妈立感情况不妙打电话让邻居过去查看，随后爸被紧急送往市医院，早已在市医院等待救护车的妈，看到平日里壮如牛的爸蜷缩在车里，顾不上哭，一个人冲在前头推着爸冲向抢救室，她自己的衣服湿了都不知道。医生不建议开颅，爸的头只能被固定在冰盒中，防止血管再次破裂，由于意识昏迷，不舒服，爸会突然把头歪下，试图离开冰盒，妈日夜守候，几天未合眼。事后我问她说：“我绝对不会让你爸有任何情况发生，要不我会后悔一辈子”，“可是你也得休息啊？”我泣不成声的问道。“我看着你爸吱呀想说话，一直挣扎者要起来，我又怎么能离开半步！我不累”。

    远在山东老家的我竟然是最后一个知道，还是通过儿时的玩伴得知的消息。妈只说，因为知道当时我在期末考试，怕影响我学习。倔强的妈，我很生气，您知道么？可我要如何才能生您的气？我们长大了，也应该让我们承担一些责任呀！

    几个月后，爸出院进入恢复期，吉林天气寒冷，山东较暖适宜养生，草草处理所有事情后，爸妈回到久别的故乡。仍记得我去火车站接他们，两年未见面的我脑海中脑补如何“强颜欢笑”，但当出站口人流退去，遥远看着两个人相互依偎在一起，并肩漫步走来的那一刹那，我又没出息的哭了。八尺壮汉的爸瘦了一半，原本合身的衣服现在却显得那么“巨大”，母亲虽然带着帽子，但依然藏不住那苍白的头发。

    一切如梦般不真实。生活真的不会留给我们太多思考的时间，容不得矫情，如是被命运选中，又怎能逃之任之。

    妈说：“想当初和你爸只身来到东北，什么也没有，也算白手起家。现在从东北回山东，虽然很狼狈，但只要你爸能好起来，你们几个多努力，咱们这个家依旧让人羡慕。你们就是我和你爸最大的财富”。整整一年半的时间，妈和爸十指相扣锻炼走路，有人调侃道：“呦，都老夫老妻了，还这么恩爱”。妈微笑低头不语，我知道是妈怕爸走路手会不自觉蜷缩，才这样做。“何必在乎别人怎么看，他们只看结果”妈说。

    爸得病的两年后我即将大学毕业，我知道想要找到心仪的工作需要更高的平台，所以打算考研，可面对当时的家境情况，我又何尝能说出口，妈知道后说：“你想考就好好考，别让一家人失望”。怀着考上研究生就能为当时家里带来一丝喜气的想法，我奋不顾身的考上了研究生。

    此时，妈为了生活费和爸的医药费，从未做过生意的她毅然决然的用最后的积蓄买了一辆三轮车，开始了摆摊的小贩生活。大学毕业放假的我帮妈干了两个月的我，真是苦不堪言。但妈每天凌晨两点就骑车去进新鲜的蔬菜，几次我陪着妈去进货，第二天便头痛欲裂。有次收到百元假钞，她不敢和爸说，怕他生气。我们当做小秘密吞在肚子里。偶尔爸身体不适，脾气暴躁，她从不生气。今天生意好，就开心盘算着，并和爸开玩笑说自己将如何“发家致富”；生意不顺心时，就自己念叨着明天进什么货，如何弥补损失。妈还总是鼓励我们说：“你爸很要强，他从来没有放弃锻炼，恢复的程度已经很好了，这个时候，全家更应该坚持住。”妈的同行经常打听她的故事，每每听后，都会说：“等你们老了就享福了”。而妈却笑笑说：“只要一家人健健康康的，比什么都强”。

    她总是说：“俺家老三心态最好”，但你却不知，没有你的鼓励，我根本无法前进。妈，你变了。爸生病后，你开始喜欢碎碎念，我知道，我们不在身边，你没法倾诉，只能这样排解压力。即便这样，你也不会硬性要求我研究生毕业后必须回山东工作，你只是温柔的说：“还是希望你们姊妹能离的近些，好有个照应”。妈，你变了，你的话更少了，一直忙来忙去，停不下来。妈你变了，你之前的角色只是贤良淑德的母亲，什么时候你承担起了父亲的责任？妈，你变了，曾经对打扮还算讲究的你，已经三年没有买新衣服了。妈，你变了，你的眼神变得不再温柔似水，透着坚强和倔强。妈，你变了，但我们依然爱你！

   今年6月份二姐毕业，12月份弟毕业，申请研究生提前毕业的我也要今年毕业。我们都会回山东，回到你和爸的身边，回到我们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