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罗尔》改编自帕特里夏·海史密斯(就是那位抽着烟、敲着打字机、透露出强悍眼神的大姐,我这样叫不知道她会不会在意)生前匿名出版的女同小说《盐的代价》,托德·海因斯执导,凯特·布兰切特、鲁妮·玛拉、莎拉·保罗森、凯尔·钱德勒联合主演,2015年在美国上映。
故事背景设置在20世纪50年代的纽约,讲述了一位19岁少女特瑞丝与高贵性感的中年女人卡罗尔之间的爱情故事 。
年轻女孩特瑞丝在百货公司担任售货员,但心中向往的却是摄影师工作。某日她和身陷婚姻危机的金发中年主妇卡罗尔在百货公司偶遇,两人一见钟情,通过书信来往、约会相处以及公路旅行,特瑞丝和卡罗尔发现彼此就是自己的真爱,然而在当时社会这是不被允许的。特瑞丝的男友也认为她只是一时迷惘,卡罗尔的丈夫哈吉请私家侦探调查取证,希望在离婚诉讼中让卡罗尔失去抚养探视权,卡罗尔暂时离开了特瑞丝,而在这段时间里,她是否做好了一切要与她真正一同生活的准备 。
所以,爱是什么?
爱是一见钟情,然后像对待温室中的卡特兰一样精心培养。爱是好像咬一个鲜红生脆的苹果,清香、多汁,牙齿在享受,在感到索然无味之前咽下肚。爱是茫然,有时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有时不知道对方。爱是一个眼神,一次叹息,一次相对无言的对坐,爱常常什么都不必说。但这时爱却可能变成误解,误解是理解的变形,一部分,所以说,要达成理解,一定会经历误解。加班后的妻子开车回家,看到丈夫在路边和一个醉酒女人依偎着,她开始怀疑忠诚,但以前从没有过什么征兆;另一边,丈夫不想失去工作,面对女上司的爱意,只能虚与委蛇。两个人都不能说出口的是,一个在怀疑,一个在挣扎。哈吉送妻子回家,“不该这样的,”他说,这时爱脱去了貌合神离的外衣,变得赤裸裸的阴沉。爱是忠诚,一提到这个词好像看到闪光,有时温柔,有时眩目地无法睁开眼。但与背叛相比,爱更不能容忍卑鄙,在卡罗尔看来,丈夫为了争夺女儿抚养权暗中调查自己就是卑鄙,就像有的人看到和自己不一样的人就仿佛鱼刺卡在了喉咙一般,必欲除之而后快。爱不是如果得不到就毁掉它,“如果他得不到我,我就得不到琳迪,”卡罗尔反应过来,这只能证明离婚是正确的。爱是如果躺在相隔万里的两张床上,就像躺在一张床上一样;如果躺在一张床上,绝不会像是相隔万里。爱是爱时就相濡以沫,不爱就相忘于江湖。爱是就算不爱了,也可以成为朋友,甚至路人,但绝不会成为敌人,那表明你并不会恨他/她,因为你们毕竟经历过共同不可抹杀的人生。爱即使不是初恋,也带着初恋的影子。爱是当经历又一次婚姻的时候,他/她不免会做出对比,尺度摆在那里,仿佛大雪纷飞时屋前的黑猫。爱是泪水、礼物、欢笑、沉默、深深的拥抱,一段上气不接下气的长跑,是特瑞丝收到的照相机,是卡罗尔的哭泣和邀请,是从没有明确表达过什么,但当卡罗尔邀请她一起公路旅行时,特瑞丝毫不犹豫的应允。爱很多时候仅仅需要一个眼神,这个眼神可以对抗特瑞丝男友的质疑,对抗卡罗尔面对指责的压力,身处其中的恋人可以对抗整个世界,无论世界呈现出何种面目。爱是尊严,无论两个人是什么样子,都绝不会在第三个人面前贬低对方,哪怕以玩笑的形式,因为你不知道你以为玩笑的东西,对方会不会觉得严肃无比。(这是我第一次不想分段,因为爱是倾诉,是倾泻,是峭壁上的瀑布,只有这样你才会被震惊。)爱是给予,你只给予所能给予的,全部,但并不企盼对方同样的对你,尽管知道这是合理的。爱是相信你自己,如同相信他/她一样,当初你就是因为这个原因陷入爱中,他/她身上有一些只有你看出来并吸引你的东西,一点瑕疵,一点精神,一种乐观,一种态度,一个从没见过的笑容,恰巧在《绿野仙踪》中听到的迷人叹息……如果在爱,那曾经吸引你的东西不会令你厌烦,不会因为没有发大财、没有汽车、没有成为银行行长而有所损失,就像有的人所抱怨的,“没出息!”当这句话说出口的时候,她或者他都不会意识到,爱消失了。爱是在《哈姆奈特》中,艾格尼丝告诉弟弟的话,丈夫之所以吸引她,因为“在她见过的所有人里,他有着最深刻的内涵。”这种特质只有在小说和幻想中才具备吸引力,在现实中,有内涵意味着迂腐,一无是处。爱不是当对方陷入黑暗的深渊捞取不义之财的时候,自己非但不阻止、不提醒,反而沆瀣一气,让金钱蒙蔽眼睛;当终于东窗事发,对方锒铛入狱,自己却逃往国外,拒绝退出赃款换取他的减刑,而且申请离婚,爱以天堂和地狱的形式宣告自己的解体。爱是陪伴,是坚信自己的选择,所以那些被沙皇判处流放的男人之所以显得高贵而有尊严——尽管走在隆冬的远东,衣衫褴褛,瑟瑟发抖——是因为他们的妻子甘愿放弃安逸的生活,陪伴他们走向流放,因为她们相信自己的男人没有错,他们是黑格尔所赞颂的“时代精神”。爱是一吻,是身体但最终是心灵的结合,是找到阿里斯托芬所说的另一半,原本属于自己的一半。爱是滑铁卢,特瑞丝和卡罗尔的爱情刚开始就陷入绝望,滑铁卢意味着失败,拿破仑无法东山再起,特瑞丝责备自己,卡罗尔安慰她,就算绝望也仍然有希望,它们相互伴生,作为对方的映射存在,没有你,也不存在我。爱是玻璃球,在两个人之间滚来滚去,都希望永远不要停下来。爱是当特瑞丝醒来,卡罗尔已经离去,并且决定不再相见。爱是卡罗尔留下的信,“万物周而复始,早早发生,已值得感激。……残忍……满意……有天你会明白。到那时,我要你想象,我在迎接你,我们的生活在前面等待着,一片阳光明媚。”特瑞丝回到纽约,进入报社当实习生,特瑞丝争取女儿的抚养权。爱是特瑞丝告诉丈夫,毕竟爱过,为何要这样你死我活,女儿证明毕竟爱过,爱就是承认这些,接受它,不要伤害。爱是放手,他/她要飞就让他/她飞,他/她要离去就让他/她离去。爱是拍过的照片,是特瑞丝打的电话,卡罗尔不发一语,迟疑,闭上双眼,颤抖着按下切断键,特瑞丝面对空空如也的话筒说“I miss you”。爱不是being,而是to be。爱是对于你来说,他/她不一定全对,但肯定不是全错,否则你就是在否定自己,否定他/她起码是个普通人,而普通人至少能做对一点点事情;当你觉得他/她哪里都不顺眼的时候——有时候是没有升职,不会圆通,没有抓住机会,突然的失业,九年的牢狱生涯,股票投资的失败,坚持让孩子学钢琴却半途而废,不会做饭,没有上进心,闲散,妄图写出一篇小说,不会和商贩讨价还价,女人气,男人气,娘娘腔,抽烟,只喜欢打麻将,粗俗,过于讲究穿着,书呆子,没有抓住机会买到廉价房,走错路,旅游不会规划,坚持要求孩子学这学那,沉溺于钓鱼、打牌、跑步、开车、旅游,眼睛离不开漂亮女人或男人,只会泡在手机里——爱是提醒你有可能正是这些当中的某一点曾经吸引了你,那时你正是震惊于这种活力、精神,你不能否定自己。或者说,她/他身上的某些东西只有依赖你才能发光,如果没有你,她/他将首先变得暗淡,然后你也将如此。爱是卡罗尔在车上看到路过的特瑞丝,一阵心悸。爱是卡罗尔说“有段时间,我愿意不惜一切把自己封闭起来,就为了留住琳迪,可如果我违背自己的本性,那对她,对我们,还有何意义?”爱是卡罗尔的短信,邀请晚餐,但说“如果你不能来,我也理解。”爱是雨夜,特瑞丝拒绝了卡罗尔一起生活的请求,车窗上雨水遮蔽的脸庞,仿佛将整个世界聚焦的眼神,前往朋友的聚会,疏离、不解、空淡、怅然若失。爱是寻找,是离开聚会,找到那家酒店,找到卡罗尔。爱是卡罗尔看到对方,在目光中迎接她走近,四周喧哗,但只有二人世界,音乐声响起,钢琴的低音仿佛震耳欲聋,竖琴如流水般悦耳动听,还有悠扬的也许是中提琴,我不知道。在17世纪“盐”也表示女性的情欲,没有爱情就像没有盐的肉一般索然无味,爱就是为了这份爱,你愿意付出多少代价?
所以,你告诉我,爱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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