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两个晚上的时间看完了陕西作家陈彦的《装台》,有一些感受,不吐不为快。一句话而概之,那就是:小舞台,大人生,刁大顺带领着一众农民工兄弟们,装的是舞台,演绎的是人生。
作家陈彦,土生土长的陕西人,这部小说读完后最大的感受就是亲切,陕西人写陕西本土的人和事,一股浓浓的乡土气息铺面而来,不论是其中的关于街巷的环境描写,如大雁塔,碑林,文艺路布艺市场,还是肉夹馍,凉皮,胡辣汤等陕西小吃的描写,无不让人产生一种身临其境之感,或者产生极强的代入感,觉得故事就发生在自己身边,刁大顺居住的刁家村,可不就是八里村,李家村,大雁塔这些城中村中的一个,走在烟火味极浓的城中村街道上,迎面而来的骑着三轮车的那一个,可不就是刁大顺吗?
主人公刁大顺是真真正正的西京城里人,在世代生活的刁家村,拥有自己的一个院子,上下两层小楼,在楼市疯长的西京城,这绝对是一份家业。在他周围,既有以开麻将馆为业的疤叔,疤叔离了婚经营超市的前妻;又有以赌博而闻名全村的亲哥哥刁大顺,据说他常年居住在澳门,偶尔回乡探亲;还有他的三十岁了还没有出嫁的姑娘刁菊花;还有以大吊猴子为代表的几十个进城务工跟着刁大顺以装台为生的农民工兄弟。这些人物,构成了刁大顺生活的社会环境,也就是外部环境,刁大顺就这样,以一个城里人的身份,带领着一班农民工,以装台为生,以下苦力为主,在西京城讨一碗装台的饭吃,也在这个表面光鲜的城市,为自己争得一席之地。
刁大顺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咱就是个下苦的,放心,一定把台装好,误不了你的事。”这句话,上到全国知名的大导演,西京城有名的秦腔剧团的团长,副主任,小到寺庙主持,农村主事人,刁大顺统统拿来,逐一应对。普普通通的一句话,既是摆明自己的身份:下苦的;又是一句承诺:就算我是下苦的,但吃了装台这碗饭,就有了责任,有了使命,拿了人的钱,就要给人把事办好,让出钱的人满意。刁大顺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
装台,就是在大大小小的各种演艺演出之前,收拾场地,搭建舞台,组装设备,调试灯光,属于演出的前期准备工作。一场演出能否成功举办,关键在于舞台装的好还是坏,能不能称上导演的意,领会导演的创作意图;往深了说,需要装台人有一定的理解能力,艺术造诣,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装台也是一种艺术的再创作。台装得好,成功,可以为舞台表演加分,台装的不好,会极大的影响演员在舞台上的表演,拉低演出效果的。
刁大顺作为一个手下有几十个工人的小头领,他既算不上是老板,因为装台是苦活,要得大家服你,就需要你没有任何理由的和大家一样出力,一样流汗,一样扛着上百斤重的灯箱,爬高上低,在半空中把灯箱安装在适当的位置上;又和工人们稍微有所区别,他是土生土长的城里人,几十号人能不能吃上饭,全凭他和各种头目团长主任领导周旋应付,搞好关系,从别人手里讨到活计,谋个生路。于是在所有身份地位高于他的人眼里,他确实就如自己说的,是个下苦的,虽不受人歧视,但也谈不上尊重;在需要靠他谋生的农民工眼里,他是城里人,是他们的领导,饭碗所在,他们之对于他,是绝对的尊重、敬重的;但在如疤叔那样的同村人眼里,他刁大顺最是无能,大半辈子靠三轮车给人拉货为生,末了还干上了装台,一天到晚就是出力受穷的命;尤其他的女儿刁菊花,从骨子里瞧不起自己的父亲,认为自己过不上像样的日子,都是因为他的窝囊和无能。刁菊花对刁大顺的感情,除了瞧不起,甚至还有仇恨。
就是这样的小人物刁大顺,每天弓着腰,骑着三轮车,穿梭在西京城的大街小巷,在忙忙碌碌中充实着自己的人生,也实现着自己的价值。
读至此,我忽然觉得,刁大顺仅仅只是作者笔下的一个人物吗?不,不是的,他其实就是我们每一个人,平凡的如同身边擦肩而过的陌生的路人,试想我们每一个人,不都是如他这般平凡,普通,在平淡的生活中苦苦挣扎,努力想活出自己的那份独特,与众不用吗?可惜的是,大多数人活着活着,已经忘记了最初的目的,在生活的滚滚洪流中迷失了自已;只有少数人,像刁大顺一样,在艰难困苦中能够守住本心,坚守做人的底线,为比自己更为弱势的人争取利益,在利益面前不红眼,不自私,更不唯利是图。大概正是凭借着这一点,普普通通的刁大顺,才能赢得别人的尊重,才能在别人心里,占有一席之地。这也是刁大顺能够赢得地位高于自己的一班人的看重,在装台这一行业一干就是几十年且能够站稳的原因。
诺大的西京城,干装台的,也不是只有刁大顺一人,可别人都是干不了几天,就因为利益分配不均,或是当头儿的抽工人的利抽的太干最终散了伙,只有刁大顺在这个行业站稳了脚跟,一个以他为首的装台队伍得以保存下来并在西京城里出了名。除了刁大顺心实,不坑害工人,不贪财,最主要的还是他的责任心,也就是面对甲方(出钱雇佣他们的人)的那股坦诚,那份担当,那种身先士卒的精神,甚至还有他混迹于装台行业几十年而熏陶出来的艺术造诣,关键时刻对于装台的精辟见解,都在一定程度上起了作用,为他树立了口碑,以至于只要有了演出,有了装台的活,别人首先想到的,就是刁大顺。
小说中以瞿团长为领导的秦腔剧团,是刁大顺装台的主要对象,作为西京城头号演艺团体,秦腔剧团不光承担着演出的任务,也成为一个社会的缩影。瞿团长作为一团之长,几十年来在名角和群众,形形色色的人之间恰当的斡旋,平衡矛盾,化解纠纷,维持着剧团的稳定,推动着剧团的发展,也为装台人谋得一些活计和利益。他不光关照刁大顺等装台人的生存,在必要时如猴子因装台而受伤最终截去一根手指,大吊在参与京城演出而不幸身亡之后,他都能够从装台人的利益和家人的角度考虑,尽可能多的给他们以经济赔偿;还在刁大顺顾不上照顾女儿时把孩子领到自己家中,给予生活上的帮助,给刁菊花不甚美好的童年增添了美好的回忆。在瞿团长身上,体现着人性中善的一面。也正是因为瞿团长的努力,在秦腔渐趋衰落的现实面前,秦腔剧团仍然能够排练出《人面桃花》那样的力作,并且进京参演并获得大奖,此为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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