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本自传体回忆录很容易被当成励志小说，类似《风雨哈佛路》之类的小说。当然，主人公的生平事迹一定是励志的，否则不会连续占据《纽约时报》畅销榜80多周，也因此，作者塔拉•韦斯特弗（TaraWestover）被评为“年度影响人物”。我想说的是，这本回忆录不仅仅是励志类的，还是社会文化宗教类的，反应了美国社会多元而复杂的一面。
在谈这本回忆录之前，我想先给一个背景，因为塔拉生活的家庭环境在这样背景之下，那就是摩门教。如果对摩门教不太了解的话，无法了解塔拉的家庭，特别是她的父母所持的生活态度。摩门教在美国是很大的一个宗教，他们自己将它归为基督教的一个派别，称为“耶稣基督后期圣徒教会”。虽然名义称信耶稣，但他们更信的是自己的教主斯密•约瑟。这个教派宣称，6世纪的时候，耶稣访问过美洲，留下了一本金页片，斯密•约瑟受天使启示找到了这本金页片，于是根据这本秘书加上圣经的内容，成了现在的《摩门经》。在《圣经》之外另添一本经书，这本身就是违背基督信仰的行为了。
我不是有意去考察摩门教，是因为N年前带一批孩子去美国游学，住在摩门教信徒的家里，正好跟他们有近距离的交流，女主人送了我《摩门经》，还有《无价珍珠》，居然还是中文的。我口语不好，不能跟女主人交流更多，有天她还专门请了一位教内的弟兄来，这弟兄在新加坡传过教，中文特别好，他给我讲解了半天，也回答了我的一些疑问，比如关于摩门教的一夫多妻的问题，他说那是摩门教中最传统的那一派，他们属于“现代派”，现代派都是一夫一妻制了。当时，他还邀请我下次有机会去美国，去摩门教的大本营盐湖城旅游参观。回国后，还通过几封Email，明显，我想把纯正的福音传给他们，他们想拉我入摩门教，结果就没有结果了。无论是这家的女主人还是娴熟中文的弟兄，人都很好，有学识有教养，彬彬有礼，完全不是我从《你当像鸟飞往你的山》书里见的这样的家庭。
所以，读完这本小说，我很震惊，还有这样的摩门教的家庭。
这是个生活在美国的巴克峰山区的家庭，远离现代文明的大都市。父亲、母亲是摩门教徒，家里有七个孩子：托尼、肖恩、泰勒、卢克、奥黛丽、理查德和塔拉，有四个没有出生证明。所有的孩子不能上学，源于父亲的观念：“公立学校是政府引导孩子远离上帝的阴谋。”这观念的控制下，父亲差不多成了被迫害狂，居然无中生有构造了联邦政府来抓山下的一位名叫孩子韦弗去上学，这孩子被打死的故事，让塔拉和哥哥们惊恐不安，断了想上学的念头。
父亲还把世界末日随时来临的焦虑情绪，灌输给家庭每个人，为了应对这样的时刻，不停地储存食物、汽油等等。父亲经营一座垃圾废料厂辛苦挣的钱，除了应付日常必要的开支，全都投到为末日囤积物资上去了。而母亲则在沉默中，自学成才，成为当地有名的草药师兼助产士。塔拉的生活，小时候，就在巴克峰周围游荡，没有人管，再大点就跟随母亲制作酊剂和草药精油，而她的哥哥们也都成了父亲废料厂的工人。到哥哥们一个个离家出走后，塔拉也被父亲逼到废料厂干活。而废料厂的工作如此危险，父亲却将这危险视为正常，孩子们不是被割伤，就是被烧伤，压伤，撞伤。塔拉在废料厂干活的时候，父亲随手扔废铁一次一次从她耳边飞过，她被吓得半死，父亲却毫不在意，直到被他扔的废铁砸伤。读到这些细节，太匪夷所思了，但真的发生了。
一次全家去亚利桑那州看望奶奶，傍晚的时候，父亲突然要开车回巴克峰，需要12小时，谁也劝不住，全家就这样上了路。路上撞在电线杆上，全家人都受了伤，哥哥泰勒牙掉了，满口是血，妈妈更是陷入了昏迷，严重脑损伤，本该送医院的，父亲不让送医院。更奇特的是，过了几年，他们再次去亚利桑那州看望奶奶，父亲又突发奇想要回到巴克峰，奶奶阻拦再三，父亲依然故我，根本不听，就这样黑夜里上了路，一路飙车，终于车被甩到一片雪野里，这次是塔拉脑震荡了，依然没有上医院。
二哥肖恩在外打架蹲监狱，监狱出来回到家，欺负两个妹妹，用恶毒的话骂塔拉，暴怒中以虐待塔拉为乐，而母亲对这一切视而不见。三哥泰勒给塔拉开启了一扇小小的门，告诉她去读书，去上大学，因为他已经尝到了教育的滋味好处。
于是，塔拉决定了，走出去，走出巴克峰，去寻找自己的世界。十七岁那年，她通过自学考取杨百翰大学，然后一路向上，获得盖茨剑桥奖学金，获剑桥大学哲学硕士学位，获哈佛大学奖学金，成为访学者，取得剑桥大学历史学博士学位。
这个关于成长的故事，将一个家庭展示在阅读者眼前，也许跟我们之前通过其他书本或好莱坞电影里，了解的美国有点不一样，如此无法想象，如此不可理喻。然，这就是塔拉原生的家庭，父亲偏执而疯狂，从塔拉的描述来看，父亲应该患有躁郁症，而母亲顺从隐忍到麻木，在狂躁的父亲之下，母亲如果不是隐忍的话，这个家早就不存在了。
很多阅读者关注的是塔拉本人，我却关注这个家庭为何如此荒诞？在家庭内部人与人的关系，呈现出来的是如此粗糙而冷漠。她父亲的行为为啥如此不可理喻？个人认为，跟他的宗教信仰有关，特别是他被世界末日所捆绑，一生都在为这个日子准备，这完全像《等待戈多》里的那两个流浪汉，行为荒诞而尴尬。因着他是父亲，整个家庭都被他带入了一种荒诞的感觉中，所以才会有在阅读者看来，那么多的不可思议、匪夷所思发生在这个家庭里。
这本回忆录最初出版的时候，用的是Educated:A Memoir，翻译成中文版的时候，作者塔拉亲自选定书名为《你当像鸟飞往你的山》，这句出于圣经的原文是在《诗篇》里，我把原文的上下文贴出来，也许可以更明白理解作者的用意：“我是投靠耶和华；你们怎么对我说：你当像鸟飞往你的山去。看哪，恶人弯弓，把箭搭在弦上，要在暗中射那心里正直的人。根基若毁坏，义人还能做什么呢？”（《诗篇》11:1-3）我想，作者基于对家庭的爱，还基于对摩门教的反思，她引用了诗篇这句经文在表达什么，不是么？透过塔拉个人成长的现象，是否可以看得更深更远一些呢？请记住：根基若毁坏，义人还能做什么呢？
（注：图片来自网络）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