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朝末期,陈塘关。
总兵李靖的第三个孩子,在素知夫人的肚子里,呆足了整整三年零六个月,终于在初春时降生了。
三太子满月时,太乙真人亲自登门道贺,并收其为徒,取名“哪吒”。
哪吒生来手戴金镯,肚缠红绫,且有天生神力加持,童年深得父母疼爱。
七岁那年,三太子在东海“净身惹祸,踏倒水晶宫”,捉住龙宫太子要抽他的筋,为敬爱的父亲大人做腰带。
谁知,父亲李天王知道后,恐生后患,竟要杀了他向东海龙王谢罪。
哪吒愤怒之下,割肉还母,剔骨还父。
最后,只剩下一点灵魂,跑到了西方极乐世界告佛。
哪吒来到佛祖的幢幡宝盖前,大喊了一声——救命!
春秋末期,叶邑城。
城主叶公最近听闻了一件事:
一个男孩儿的父亲,偷了别人一只羊。男孩儿认为父亲的行为有问题,于是就告发了他。
不久后,叶公见到孔子,向他感慨男孩儿的直率坦白。
结果,孔子说:子为父隐,父为子隐,直在其中矣。
意思就是;孩子为父亲隐括,父亲为儿子隐括,直率坦白就在其中了。
叶公虽然没有反驳孔子的话,但是心里依旧认为,男孩儿大义灭亲的行为是对的。
而男孩儿,他既搞不懂自己的父亲,也看不懂叶公,更不明白圣人的思想。
他在告发父亲时,心里只想到一件事:
那个羊被偷走的人,他该怎么办呢?!
21世纪,中国台湾。
作家蒋勋的母亲,是个非常贤惠的人。她非常疼爱自己的孩子,一辈子都在为孩子无私付出。
这位无私的母亲,平常热衷煲汤,且煲出的汤美味异常。
每当蒋勋在房间里创作时,母亲就会一遍一遍地推门,进来给他送汤、加汤。
旁人都十分羡慕蒋勋,能有这样一位母亲。
而蒋勋却说:母爱,真是一种暴力。
以上三个故事,看起来都不算陌生。
它们分别来自国内的经典神话、传统文化和家常场景。
这样的故事,还有很多。
我们自小就被经典神话吸引,受传统文化熏陶,在家常场景中浸泡。
但是,我们却很少得到一个完整的故事。
譬如,哪吒从来都只是一个“逆子回头”的典型。
很少有人关心,他为什么从家庭伦理中出走,甘愿以“碧藕为骨,荷叶为肉”,孤单一人面对人生?
譬如,“父为子隐,子为父隐”从来都是圣人之训,是灵台上的至真之理。
几乎没人关心,那个搞不懂“大人世界”的男孩儿,内心深处到底藏着怎样的告父动机?
譬如,所有都知道蒋勋有一个好母亲。
只有蒋勋一个人知道,伟大的爱也可能是——沉实的暴力。
这些——
很少有人关心的。
几乎没人关心的。
只有自己的关心的。
都是来自于——最切实的成长困惑。
这些——
被成人忽略。
被真理隐讳。
只有正在成长的、追求真相的大多数孩子,以及少数保持清醒的成人,才会去关心、去较真。
所以——
他们终于在少有人到的地方,走向孤独。
他们一直在对“始终究竟”的发问下,独守孤岛。
为什么真理,势必为真?
为什么父母,不容置疑?
为什么那些不堪承受的、沉重的爱,不能被“我”称之为暴力?
是“我”孤直,还是“我”天生异类?
是“你”智慧,还是“你”已在求真的路上迷失?
如果,我们不再各执己见、心怀鬼胎。
如果,我们能够各自坦白,相互成全。
或许——
我们就可以,更自由、轻松地去爱。
我们就可以,谁都不必走向孤独。
来,再看一个真实的故事。
曹雪,一个十八岁的漂亮女孩儿。
同时,也是一个双相情感障碍患者。
在众多的来访者中,曹雪显得很特别。她极其瘦小,又极其躁狂。她对所有人都很友好,却在来的第二天,险些掐死自己的父亲。
曹雪从小体弱多病,小学时就开始出现多动现象。整个青春期,都在抑郁中度过。
她有一位很强势的父亲,全权承包了她的人生。读书、做事、说话、穿衣,自来都是父亲来决定。
母亲早已习惯了逆来顺受,总是满脸苦情地告诉她:爸爸也是为你好,忍一忍就过去了......
曹雪恨极了父亲,因为他总是以爱为名,实行蛮横的专权。而且,自己永远无法理直气壮地,反抗这份来自至亲的专制。
曹雪也看不起母亲,因为她太过懦弱,懦弱到只会流泪,永远不敢生出合理的愤怒。
“我很孤独!”
“我是一个父母双全的孤儿。”
从十岁起,曹雪就放弃了和父母交流。他们之间的唯一链接就是:
一方永远独断监管。
一方只能暗自煎熬。
直到,孤独感把曹雪逼得发了狂。
直到,她开始诉诸暴力表达自己的反抗。
在和曹雪一起梳理记忆时,她几度哽咽着问调理老师:
“我的命是他们给的,我想偿还他们,就只能把人生给他们,对吗?”
“如果我不用自己的人生来偿还父母,我就是个很差劲的人,对吗?”
“只要我活着,就永远亏欠着,欠他们一条命,欠他们很多爱,对吗?”
我们能够感受到,曹雪的内心;
有多少委屈,就有多少欠疚。
有多少暴怒,就有多少无助。
一直以来,她所承受的,是比蒋勋更激烈的“爱的暴力”。
曹雪最终走向双相情感障碍,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其实是另一种形式的“哪吒出走”,也是另一番意味的“子为父隐、父为子隐”。
哪吒、告发父亲的男孩儿、曹雪......
他们在家庭的伦理中,纷纷走向了孤独。
疗愈曹雪的过程,进行得还算顺利。短短半个月时间内,调理老师就为她消除创伤记忆造成的心结——共计437个。
之后,曹雪又进行了一段时间的身体调养。身心状态评估合格后,她就离开了北京。
而曹雪的父母,却没有和她一起回家。
在目睹了曹雪身心调理全过程后,两位家长决定留下来,参与家长交流学习活动。
他们说:
或许,我们真的有必要,去学习一门人生的新课程——如何去爱。
“有那么一群孩子在一大块麦田里玩。几千几万的小孩子,附近没有一个大人。我就在那混账的悬崖边,我的职务就是在那儿守望......我整天就干这样的事,我只想做个麦田里的守望者。”
成长,不是某个向上、向好的瞬间。而是在自我与客观世界发生正面碰撞后,逐渐走向复杂的过程。
这个过程,无论结果如何,都必然要经历很多孤独与痛苦。
而这些孤独与痛苦——没有一个孩子可以幸免。
事实上,孩子成长的条件并不复杂;
譬如,一份恰如其分的成长关怀。
譬如,一份足以瓦解孤独和痛苦的“守望”。
造成孩子孤独的是:
客观世界的宏大与复杂,或者“为赋新词强说愁”的成长烦恼。
以爱为名实施专制的父母,或者缺乏自由的中国家庭伦理。
不!这些原本都不致命。
关键在于,我们是否能够和孩子坦然面对这些——
是的孩子!这个世界并没有那么美好。
是的孩子!我也曾和你一样无知、幼稚。
是的孩子!爸爸妈妈也无法保证,对你的爱绝对无私。
是的孩子!那些包装精美的故事,很多都是用来骗人的!
是的孩子!孤独并不可耻。
其实,当你在孤独中时,我也在孤独中。
这样,你会不会不那么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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