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梦》

今天清晨，我做了一个好长的梦。

梦里只有我和外婆。

我像很久以前那样，牵着她的手出门玩。

我们俩一路上没有说一句话。

我牵着她，她提着小包，她还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的模样，虽然八十多岁，但头发还没有怎么白，只是灰灰的。头上是她扎了几十年的发髻，圆而慈祥的脸上一直笑意盈盈，笑起来的模样还是那么好看，一口整齐而洁白的牙齿。

她以前经常说：“我要保护牙齿，每天一吃完饭就刷牙，一定要戴着一口完整的牙走完这辈子。”

她上身套着那件穿了几十年的深蓝色布外套，还有那条熟悉的棕色条纹尼子裤。

我们两人慢悠悠地踱着步，依旧一句话也不说，只是默默地看着自己身边经过的人和景。

我俩上了一辆公共汽车，车上人不多。

外婆领着我，径直走到车尾部，见一张双人座是空的。外婆自己走过去，缓缓地坐下去。我见她横坐在两个窄小的位置中间，似座位小，便没有和她同坐，让她一个人坐得舒坦些。

我试着在旁边找位置，但不是座位脏了，就是人家不愿意让我走过去。

折腾了半天，我也没发坐下来。

这时外婆起身，走向车头，她仍旧一句话不说。我见她的包还在座位上，便赶紧走过去，坐下来，似乎座位上仍有她的余温。

我低下头，看看身边的提包。包的最外面放着一部旧手机，手机外壳已经显得斑驳，手机下面的东西我看不清，也没打算看。

我抬头，看一眼车窗外，忽然发现已经到站了，这里是广州的中山四路农讲所。

我赶紧拎着她的包从后门下车，边走边叫“下车了！下车了！”

我健步走到车中间的门，挨着车门，准备扶外婆下车。

乘客一个一个从车上下来，我一直抬着头，眼睛努力地搜寻着她的身影。。。

乘客全都下车了，却唯独没有她。。。

她人呢？是不是提前下车了，还是我把她弄丢了呢？

……

梦醒了，我也回到自己家里。算一算时间，这个月就是外婆离开我们十周年。

 有人说，人生就如一趟列车，总有人上来，有人提前离开，没有人能陪着你坐完一整趟旅程......

外婆的生日是小年，每到过年的时候，我总是会想起外婆，想起每一年一起过的生日，我的生日、她的生日，和我们一起过的“年”。

有时候觉得人生很长，但又觉得很短，为什么一转眼，自己就到了中年，膝下有儿有女，但外婆早已离我远去。

十年时光，改变了许多，但又丝毫没有改变。时光改变了我们的容颜，更是我们那颗思念的心却依然强烈，依然如离别那天般撕心裂肺的痛。

2020年的疫情，全世界都按下了暂停键，我们都宅在家里。这个疫情改变了我们许多生活方式，工作、学习、生活都是巨大的改变，它也给我们一段很长很长的时间，思考人生与自己的路。

“活在人世间，就要学会乐观，活一天，快乐一天”，这是外婆经常挂在嘴边的话。

人生有八苦，每个人都在所难免，改变不了境遇，我们就试着改变心情吧。

十年前，她与我们离别那天，我没有去送别，只能在万里之外，默默祈祷。或许她没有真正离别，只是在某个地方坐另一趟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