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
六年前的这个午后,历经数十小时的阵痛无果再转剖宫产手术,我生下女儿。
好多女人都在孩子长大后忘记了生产时候的细节,比如我母亲,我小时候总是问她:
“我是怎么出生的啊?”
“我生下来什么样子啊?”
“我是什么时辰出生的啊?”
“你是什么心情?喜极而泣?”
“可能是黄昏?”“哦不对,应该是半夜?”“反正是天黑了,下雨来着,对,雨特别大。”同一个问题每次都有不同答案,于是我一再求证,不胜其烦的母后大人干脆直接表示她都不记得了。以至于我有一段时间总是以为自己是捡来的。这点我妈说她记得很清楚,我确实是她生的没错。
“谁也记不得那么多细节的,疼还疼不过来呢。”母后大人这样解释。
但是我自己从怀孕到生产,桩桩件件都历历在目,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经历确实太丰富了,生一个娃比别人生两个三个都刺激,还是我的记忆力实在太好了。
婚后几年的时间,我都在为了一个孩子的到来而努力,先是经历了三次手术,以准备这个可能来到的小东西的良好的生存环境。当然这也是为了我自己的健康,虽然我年轻的时候真的并不喜欢一个孩子。
“我是不是该吃点叶酸?”我问我的主治大夫。
“不用”,她说,“你没这么快受孕”“想要的时候再吃吧”。
一周后,我怀孕了,虽然一直在准备,但是这次可算是意外。“怎么办?我还没吃叶酸。”我又跑去问她,“没事,你妈也没吃”她说。她拿着我的验血报告,继续说:“现在只能证明你是怀孕了,但是不知道是宫内还是宫外。”“下周来做B超”。
一周后,我去了,B超室的大夫平静的把探头放到我的肚子上,几分钟后,面色凝重的看着屏幕,放下探头,“去叫主任来一下”她指挥她的助手。“有什么问题吗?”我问她。她没有理我,主任来了,探头又放到肚子上,“嗯,宫内确实是早早孕。”听了这话我松了一口气,“可是,嗯~,宫外这个确实是~不好判断,也像,又看不清,就先给她报阴影吧,胚胎可能。”
“宫外有什么?”我问他。
“你宫外附件这里有一块阴影,现在还不能确定就是胚胎,但是也像,你家有双胞胎史吗?”
“没有啊,意思是双胞胎还有可能宫内一个,宫外一个吗?”
“很少,但是不是没有。”
“那么宫外这个得干掉是吧?”
“如果是,是的。”
“那宫内的还能活下去吗?”
“………”没有人回答我。
“下周再过来,要是突然剧烈腹痛,就马上过来。”主任如是说。
拿到这份B超报告我很沮丧很沮丧,很担心很担心,心情很沉重很沉重。
接下来的一周我夜不能寐食不知味,本来孕吐这下又添了新愁,苦不堪言。
一周后再做B超,这次主任很肯定的说,确实是宫内早早孕,宫外这个不是,但是是个包块,到底是啥,还是看不清楚,叫我再一周再去。
“那么它会影响孩子吗?我能怀到足月生产吗?”我问他,“不好说”他说。
这个答案比起上周并没有好太多,我的孕吐却比上周更厉害了,原来还可以吃早饭,这下吃什么吐什么,每餐都在餐桌和卫生间来回切换,直至精疲力竭。
连着四天三夜,我都没有合一下眼,不是难过的睡不着,也不是吓的睡不着,而是怎么也睡不着,第二个晚上我开始头疼,第三个晚上,头炸裂,第四个晚上,我已经头疼的实在无法忍受,我试着撞墙,可是也不能缓解,我决定泡一下脚,彼时最大的愿望已经不是保住孩子,而是睡一觉就好。热水泡脚,头疼缓解,终于有点困意,本意趁热打铁赶紧去睡,站起来刚走到卧室门口,觉得不对,低头看,血顺着大腿往下流到地板,“你还是决定回去了吗?孩子,哎,好吧。”到现在回忆起来,也没办法准确表达当时的心情,是遗憾?难过?痛苦?还是解脱?总之我没管它,简单处理下,没和家里任何一个人说,我就去睡了,“明天就是个死,今晚也得睡一觉”就是这样的心情。
那天晚上我睡着了,虽然睡的不算踏实,早上起来出血并没有停止,看起来还加剧了,我又去了医院。大夫给我加了急诊B超,“你胎盘低置,这样,叫你家属去租轮椅,你不能走动,最好马上卧床。”
“孩子还能保住吗?”我问她。
“你现在的重点不是保孩子,是你很危险,随时可能大出血危及生命,你家属呢?快去推轮椅,你得立即住院。”
可是这么危险的我华丽丽的被住院部拒收了,说没有床位,而我确实情况危急怕耽误了,叫我再去别家看看,连着两家医院都没有床位,第三家终于有了,又开始纠结是该给我收到妇科还是产科?是不是应该清宫还是算引产?“挂了拉倒”我这样想着,索性轮椅也懒得坐了,“你还是不要走动”,大夫又说,顺手把我按回到轮椅里。如此奔波一整天,到黄昏时间,终于住了院,还是没有床,住在楼道里。输了一瓶液体后,出血停止了,身体很累很累,心还在失眠,夜深了,我躺在在医院的楼道里不知道是该哭呢还是该哭呢。等待我和这孩子的到底是什么呢?我也不知道,但我没有哭,我连哭的力气也没有。
第二天转到病房,又去做B超,这次这家医院的大夫很肯定的说:“你还没有胎盘,谈什么低置?只是出血比较严重,你需要完全静卧。”
“那么我的孩子,他(她)还好吗?”
“咚、咚、咚、咚、咚”“听见了吗?这是你家孩子的胎心,她多健康啊,她很有活力啊,你想不要了吗?”大夫问我。
不,不,我没有不想要,我只是以为她不要我了,如果她找到了更好的家,更好的妈妈,我只能放开她的手啊。知道有可能是罕见双胎的时候我没有哭,知道有不确定包块的时候我也没有哭,这次我哭了,“宝贝,你别走好吗?我知道叫你受委屈了,就留下来陪我一起生活吧。”我女儿她同意了。
我现在看着我这瘦小腼腆的女儿,估计当时在天上一群小天使扇着翅膀赶来投胎挑妈妈,她这身材这速度怕是落到了最后,选择困难症又不会拒绝人的性格,选择接近尾声司命怕也累了烦了,把我分给她,她也没拒绝,真来了一看这家条件实在无奈的紧,因此几次三番的想回去再重新挑,概是瞧着老母亲哭的太惨,善良的孩子动了恻隐之心,决定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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