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苹果酒
林玳玳的新邻居似乎是个画家。某天当她醒来时候,对面那栋房子的空白围墙上多出一片蔚蓝色的海,海上面有纯白色的云朵、岸上有贝壳。
仿佛也只是那样简单,但她呆呆望了许久。
“喂,林玳玳,你现在是在做什么,是不是已经忘记今天什么日子?”巫巫飞到她窗前,不停扑扇着翅膀。
他总喜欢这样一副歇斯底里、煽风点火的样子。
“什么什么日子?”林玳玳揉着额头反问一句。
“果然……夜里可是阿沽小姐和莫篱先生的婚宴,一周前就来预订了的,你就丁点没放在心上?!”
“婚宴!怎么办?再过三个小时天就黑了,蛋糕没烤出来,草莓也还没有去采,还有香草饼蘑菇汤……巫巫,救命啦!”
她总落得这样一副火烧眉毛、欲哭无泪的下场。
“真不晓得上辈子欠了你什么。”巫巫又搬出那句老词儿。“赶紧进厨房,我去后山帮你采果子。”
说完,他叼起门口那只竹篮子飞走。
“巫巫,记得帮我折几根新鲜的甘藤回来,要拿来做香料的!”她遥遥挥手喊一嗓子,跟着噔噔跑下楼。
楼下,是打她祖奶奶那辈儿起就开始经营的一家名叫“茅草屋”的小餐厅。
她从不认为这是家寻常的店,因为来这儿的顾客也都不是寻常的人。不过渐渐她习惯了这些不寻常。
巫巫口中的阿沽小姐,其实已经是位五十出头的婆婆,而莫篱先生比她还要年长两岁。
年轻时候他们因为一点误会分开,各自郁郁寡欢一辈子。最近找回彼此,决定结婚了。
这是件好事。林玳玳也都为他们高兴。所以今天的蛋糕无论如何要做漂亮些。
感谢“茅草屋”背后的那棵枝繁叶茂的老槐树,即便日正当空,这里鲜有阳光照进来。林玳玳也更神清气爽些。
真羡慕那只乌鸦,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不像她,即使去趟后也要穿蓑衣戴斗笠,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
忙碌半晌汤羹点心总算准备齐全,客人们也陆续到来。统共不超十个,新郎新娘能找来的亲友不多,因为许多忙着投胎去了。
人虽不多,十足热闹。大家举杯畅饮,气氛很是欢乐。
“巫巫,你有没有觉得,阿沽小姐今天格外美丽?”尽管对方头发都已花白,她还是觉得美丽一词儿用得不屈。
“是啊,她穿红色裙子是好看。莫篱也很帅呢,他带领结的习惯实在要保持下去。”巫巫煞有其事点评。
“能像这样看着有情人终成眷属,我真开心。”
“所以连藏了几十年的苹果酒都拿出来了?”
“应该的。能生生死死爱着彼此,是多难得的事。”
“你若是想要,也会有人生生死死爱着你的……”几乎微不可闻地,巫巫说。“嘿嘿,玳玳……阿玳?”
“干嘛?”林玳玳故意白他一眼。但凡这只乌鸦眉眼含笑、声音柔到能绕指的时候,准没好事。
“饿了。今儿的蛋糕可比平时精巧多了,单是瞧着都觉得美味无穷。”他肚子应景儿地咕噜几声。
“那又怎样?”
“好歹帮你采了那么些果子……”
“所以呢?”
“难道还只有等剩菜剩饭的份儿?做人不可以这样,你的祖奶奶,奶奶,姑姑,可都是好人。”
“听这意思我是坏人喽?那你还不赶紧飞回窝里睡觉去?反正你一到夜里就开始打瞌睡。”
“你……”巫巫被她气得哑口无言,头也不回飞走了。而当它返回大槐树时,看到些什么呢?
一盏亮荧荧的烛灯,挂在枝桠上。宽口儿盛满苹果酒的矮罐子端端搁在巢上。还有一个镶满水果的双层小蛋糕。
“哇喔……”一瞬间巫巫羽毛乱颤,陶醉得站都要站不稳。
世上最大的快乐,莫过于躺在柔软的巢里,赏着月光酌着美酒,一口一口品尝林玳玳的蛋糕。
这晚,巫巫做梦都笑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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