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
春节一年一度又来到了。千里不同族,百里不同俗。这习俗不同,规矩也不同。我原来插队的地方,春节不放假,那叫过革命化春节,就是一早晚一些上工,晚上早一些收工。而我现在的地方,春节放假,过初五上工。
过春节,生产队早早就开始做豆腐了,还杀了年猪。所以,过年每家每户都分了冻豆腐,新鲜豆腐、干豆腐和猪肉。社员家里都掏米做豆包了,我们这个户知青年龄尚小,不懂。后来在好心社员大妈的指导帮助下,也做了一些。但蒸熟了起锅就热闹了,因为手不熟,有一部分就都弄破皮露陷了。吃的时候很可惜,没有白糖,如果沾些白糖就更鲜美了。
除夕包饺子还可以,知青大部分都会。大家都围坐在乒乓球台周边,酸菜馅和上猪肉、佐料,就包上了。我负责擀面皮,不会包的就负责烧水、摆放包好的饺子。这过年的饽饽大家做,自然就大小辈都有,但户长强调一定包结实了,勉得下片汤。
还好,一大堆饺子包好了,足够大家吃的。大约晚十一点多,外面就有的社员家里放鞭炮了。集体户没准备,也不讲究这些,女户长就吩咐煮饺子。这个时候负责烧水的人把水已烧沸腾了,大家七手八脚下饺子,不一会儿就熟了。
这人多吃饭就是热闹,围在乒乓球台一圈人,吃相各异。女知青文明,这男知青吵吵巴火的象要去赶集。女户长给大家出了一个谜让大家猜:南面来了一群鹅,劈里啪拉下大河,到老郭(锅)家喝点水,到老杜(肚)家串个门。这小儿科的谜语惹得大家一阵哄笑。
饭后都休息了。我躺在烧得热乎的炕上,翻来复去有点睡不着觉。除夕之夜,窗外星星一闪一闪,万家灯火都沉醉在节日之中。我自然想到了家中的父母,他们此刻在干什么?身体多病的妈妈还好吧。想到自己已经插队五年了,又到了一个新的地方,每逢佳节倍思亲啊!
第二天早饭后,户里的知青就三五成群的回家探亲了,我主动要求留守看家。剩下几个人留守,户里就显得有些冷清。没事就看看书,因为我有喜欢看书的习惯。有时,也约户里喜欢打乒乓球的爱好者玩一会儿,一则通过锻炼身体与大家沟通,二则打发一下时间。
中午,我去了一趟大队的供销社,买了一桶牙膏,顺便买了一瓶白酒。回到集体户我主动做了晚饭。农村此时都是两顿饭,我做了大米饭,一个肉炒白菜片,还又炒了一大盆土豆丝。拿着酒瓶,给其它两个男知青倒上,女的不喝。举起酒碗,我首先祝愿留守的各位知青春节快乐,愿大家在广阔天地大有作为。喝酒话多,两个男知青喝不多,他们就让我讲原来我所在的集体户的事。我就给他/她们几个人说了我当户长的集体户,过年杀鸡、宰猪,过年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的故事。有一个小女知青就问我,那么好的地方,你为什么调转到这里呀!一句话,让我很多往事又一次涌上心头。我无可奉告,说什么?我只好回答:革命事业需要。
春节过后,生产队上工了,一边干活一边备耕。有人说三春不如一秋忙,其实工作千条万绪,只要忙起来总闲不着,那农村千军万马闹春耕的景象热闹着呢。购买种子、化肥,做种子发芽律试验,修理农机具……
我们生产队门口附近,有一个专门积肥用的大水坑,每一年的秋天都要把沤肥的土粪挖出来,堆放在大坑的四周。在冬闲的时候,把大坑四周的土粪刨下来,然后送到田里就是主要的农活。
东北三月份的天气还是很冷,这一天的早气,社员们依旧还是在队门前刨土粪。遥望北方连绵的九峰,中峰就在眼前不远处,那里尚存在公主陵的遗址。1904年,可恶的日俄战争毁了陵园。后来,地方政府没有文物保护意识,陵园现已荡然无存。中峰的海拔不是很高,阻挡不住强劲的北风,一股股刺骨的冷风从北面袭来。
刨土粪是力气活,每一天都轮着十几斤重的大镐挺累的。刨土粪也有窍门,会刨的咕咚几下就震活了一块。不会刨的人乱刨一气,累得够呛也刨不了多少。
我们集体户年后又来了一位天津男知青姓刘,他家住塘沽红桥区,从小在渤海边玩水,是大城市长大的青年学生,没干过庄稼活,刨土粪更没见过。他举着个十多斤重的镐刨土粪,刨了半天一块也没刨下来还急得够呛。看他着急的模样,我就主动的和他交流经验,给他做示范。我告诉他首先要寻找缝隙或叫薄弱点,选择下镐头的着力点,对准一个地方刨,不能东一下西一下的乱刨。
我是一个老知青,老农民会干的活基本都会干,扶犁、点种、赶车、扬场、搏簸箕等活记都能上手。实践是最好的课堂,我手把手的交,言传身教新来的知青刘树起,他很快就学会了,并刨下很大一块的土粪。队里的于打头的见了,笑着说:小刘,快叫师傅。刘队长看着我也说:象你这样的知青,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就该毕业了。我赶紧谦虚的说:我还差得很远,向贫下中农学习,万里长征才走出一小步。今后的路还长,我还要拜贫下中农为师,活到老学到老。
早饭后,队里的一辆马车去街里拉化肥了,这又是我们户的知青家长给弄的指标。这次批了十吨化肥,可把生产队长乐坏了,如果没有人际关系,需要走多大的人情啊!自从我们户知青扎根这个生产队,队里的门路宽阔了,上街里办事从不犯愁。木材公司、生产资料公司、百货公司等部门都能拉上关系。这让人们看到了通过正常关系难办的事,走后门都能办,队里对我们知青就越来越关心、关注了。
土地一支花,全凭粪当家。队里买了很多的化肥,也很需要农家肥。为了让土地多打粮,就有了让知青回城捡粪的愿望。因为春耕前,队里的劳动力不缺,再加上知青插队又增加的人,就富富有余。可队长问了好几个知青,说每捡80斤人粪便给十分工,牲畜粪一百斤给十分工,每天还给二角钱生活补贴。但大家都不肯回城干这捡粪的活,队长也没办法。
怎么办?我看到生产队长干着急的模样,深知劳动力分流是扩大再生产的需要,要夺取高产没有办法和措施是不行的。我就主动的找到队长,说出了我的想法,告诉他我捡过粪,可找七、八个男社员组成一个进城捡粪小组,我带头按队长所说的条件去上街捡粪。队长一听很高兴,立马就说行。
我所在的生产队上街走公路十几华里,走小路就十华里左右。我带领六个肯干活不怕脏累的年轻人,每天挑着土篮出发,中午就在小饭店吃一大碗面条,花二角钱四两粮票,把捡到的粪暂时堆在我家的小院子里,然后再回队里。我们每两天就能捡一马车的粪拉回生产队。我们每个人每天都能挣十多个工分,有时还能挣二十分。队里的男社员看到了很羡慕,纷纷找到我,要求加入我们的小组,但队长都没有批准。
有活干时间过得就快,一恍十多天就过去了。有一天,队长告诉我最后捡一天粪,队里要种地了缺人,第二天就让我们回队里干活。但是,我们捡的粪不够一马车,总不能让生产队里拉半车粪回啊。我就动了歪脑筋,带领这六个人去了省农科院的畜牧所的粪堆,趁他们没人管的当口,弄走了很多的粪,给生产队凑满了一车粪。哈哈哈,这叫偷粪吧!
队里拉走了一车粪,社员们也都回生产队了。我每天忙着干活,也没有时间在家陪着母亲唠唠嗑。临走时,我和母亲告别,告诉她我要回生产队了,让她保重。母亲非让我在家住一宿再走,可我坚持要回队里。母亲拉着我的手说:儿子啊,你都下乡六年了,年纪也不小了,这要是正常的话也该娶媳妇结婚了。我看着身体瘦弱的母亲,心痛的说:妈,说这些干啥,我这不好好的吗!我母亲接着说:你爸也没啥能耐,咱家也没有钱送礼,现在下乡你们三个孩子,只剩下你的两个妹妹还在读书没下乡。你弟弟也下乡两年多了,你大姐现在都二十八岁了还没有回城,这可乍办呀!说到这里,她的泪水夺眶而出。我不知道她要和我说什么,只好安慰安慰她。这时,我看到母亲鼓足力气说:听你爸说,现在下乡知青有政策,家里有三个子女下乡都没回城的,可以让一个子女在政策内回城。你说咱家让谁先回来呀!说完,她泪如雨下。
看到母亲悲痛万分,我的心快要碎了,毫不犹豫的说让我大姐先回家!母亲听到我说的话,已经哭成了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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