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到荼靡

     

“会在花开的季节遇到你，然后孤单的离开，轻轻地来，悄悄地走。惊起涟漪，不带走一片云彩。”

楚璃趴在桌上，这样写着，物理老师在讲那道重要的机械能守恒题，说是特别重要，有可能会在高考中出现，同学们都集中注意力听他说，楚璃却不那么用心，她对这些都不感兴趣，这些只是助她睡觉的一个工具罢了。

“叮铃铃……”下课了，“唉”楚璃伸了一个懒腰，长舒一口气。无聊的课终于结束了，解脱了。楚璃这么想着。当别人都在教室里刷题时，那种一寸光阴一寸金的去珍惜，她觉得这么好的时光不出去走走，太过可惜了。

那是高考的前三个月，所有的人都在为他们的终极目标奋斗，校园里少了看风景的人，多了在教室里如一尊雕像似的学生，就连平时从来不把学习放在眼里的“坏学生”安稳的坐在座位上，听老师讲，不耻下问。在每个人心里都有一颗定心剂吧，一颗不破楼兰终不还的决心，那种坚定，那种执着，后来的他们或许再也没有体会过了。

当所有人都这样时，楚璃就显得格格不入。不去过分刻意要求自己，做最真实的自己，怎么想的就怎么做了，在别人眼里就是个怪胎。长相一般，中等成绩的她，在班里也只是普通再普通的学生，老师或许都不知道班里还有她，班上的同学也很少有跟她投合的人，都是一些于她而言，泛泛之交的罢了，她于别人而言，可有可无吧。现在这个时候就更没人愿意理睬她了。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大家都这么认为，和她在一起，必会消磨斗志的，也就渐渐疏远了。所以她也就一个人吃饭，一个人回家，课堂上一个人对话，内心的对话。

她想：花季的年龄，不应该是这样的度过。于是她就总在下课时，一个人走出教室，漫步在校园中，看娇嫩的花，抽出细芽的草，那些生命，她陶醉不已。坐在学校的人工湖亭中，静静的闭上眼睛，微风吹过，带着淡淡的花香掠过脸庞，此刻她脸上露出惬意的微笑。

“唉，你干嘛哦，不用上课啊？”一个男生在身后拍拍她的肩膀说道，她立马回头，正准备“破口大骂”那位破坏她享受佳境的人，瞥到那迷人的眼眸，清澈明净，呆在那里，一直盯着看。那男生有点反感的说：“喂，你这么盯着别人看好吗？太没礼貌了吧!我脸上又没什么脏东西。”他仔仔细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确认一下。楚璃回过神来，有点尴尬，但仍理直气壮的说：“我哪有，我只是被美景吸引住了，一时没缓过神来。”再看那男生时，背了一把吉他，白色衬衫外加蓝色牛仔裤，细软的头发，微风吹过时有淡淡的洗发水的香味，长长的睫毛，纤细的手指，这样的气息和他说话时的傲慢完全沾不上边嘛，唉，在风中，有那么一丝悲伤从那男生眼眸中散发出来，眼睛从来就不会说谎。“嘿，同学，你够胆量哦，快高考了，还敢逃课啊!”这时楚璃才想起来还要上课呢，可又不想丢脸，没办法只能说“呃，你不也一样。”那男生说：“我叫路晨，你难道没听过我的事迹吗？”楚璃不屑的摇摇头，路晨实在是无语了，转身离开。楚璃也没再追问，或者她根本没把今天的事放在心上，也小跑到教室去，打个报告说：“老师，我不太舒服.”老师什么也没说，让她回了座位。教室里就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没有八卦，没有疑惑，因为是高三。

楚璃呆在座位上，看着窗外，继续享受在自己的世界里。突然一阵“阴风”飘过，她呆住了，可路晨并没注意到她，他走路应该从来都是趾高气扬的样子吧。楚璃想想刚刚发生的事，不堪啊。但她并没有放在心里，很多事情她都很少放在心上，她眼里，差不多刚刚好。

中午一个人去吃饭，还是那个座位，角落，周围几乎没人，开始享受物质食粮，旁边又一阵“阴风”吹过，“嘿，这么难吃吃得下吗？要不要我们一起再跷一次课，爷带你去吃大餐，哈哈……”路晨说完就笑笑走开，楚璃有些尴尬，心想：自己本来就不是跷课去玩的，况且我吃啥要你管，怎么一整天视线里都有你，真扫兴。可是看到自己盘子里的饭菜，再加上他这么一说，实在是胃口全无，随便吃几口也就咽不下了。饭后到处走走，是她每天必做之事，今天的她特别急迫的需要大自然的怀抱，一个安定的拥抱，今天发生的奇怪的事也就会如风飘远。还是一个人走在校园的角落，尽管已经走过很多次，看过很多遍，可每次经过时，一如当初仍有感觉。

路晨在路的这边看到她时，顿了顿，他说：“她很不一样。”不过也很快走开了，还是背着吉他。楚璃一转身，就看到背吉他的男生走远的身影，孤单的背影。

三月桃花已谢，时间也从中溜走。楚璃还是一样的生活，一个月前的那男生或许她已经忘记，她自己也不太清楚，唯一能记得的是孤单的背影，忧伤的眼眸。

她有一个“朋友”，不论什么时候都能给予她最大的支持，虽然从未说过话，仅是聆听，永远的陪伴就是最好的爱的表达。突然前排的女生说：“唉，这次没考好，下个月继续加油，要不然毕业时我怎么有勇气向我男神路晨告白呢，嗯，加油。”“路晨，他啊，你怎么看上他啊，他从不把学习放在心上，那么多女生向他告白，都没成功过，整天背个吉他，音乐比任何东西都重要吧，你这么努力，为他，呃……”她同桌一脸诧异的看着她说，她回答说：“喜欢就是喜欢，那无法改变……”楚璃手中的笔突然放下，从来不在意别人口中的话，这次竟然听得这么清楚，似乎在心中烙了印，有点酸酸的，脑中闪过上个月的遇见，想来一种幸福感溢上心头。楚璃在偷笑呢。继续写着，“遇见一个人，积攒了多少运气，世界也不再灰了吗？”她写下这些话，自己都不敢相信，只是她从来不会欺骗自己，心里怎么想的，就这样写了，她觉得，如果对自己，一个唯一真心的朋友都不忠诚，那这个世界真的没爱了。她不清楚那是怎样一种情感。

“每天坐在同一个位置，吃同样的菜，看同样的风景，你还真是个奇葩呢。”楚璃听到这番话，马上抬起头看看周围，没人，向前看，顿时呆住了，说：“你怎么在这，你怎么知道，你不会是变态吧。”惊恐的看着眼前的路晨，路晨哈哈大笑，说：“你脑子是不是有病啊。”楚璃无语了，坐在那里继续吃着饭，希望眼前这个人早点离开，可路晨并没有这样做，继续说：“你别想多了，我只是无意经过那里，又恰巧每次你都在那里，你能蒙住我眼睛不让我看东西吗？”“好吧，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你可以走了吧。”“你叫什么名字啊?”楚璃，转身就走，才不想别人知道呢，准确的说，她不想别人进入她的世界，扰乱了她精心设计的城堡。路晨的问问也只是形式吧，主动问她，肯定不会说的，这样的奇葩，到她们班上随便找个人一问，就知道了。呵呵，一笑，也走开了。那个食堂角落，也许以后不再是一个人了吧。

楚璃回到教室，拿出她的城堡，写着：“孤单的背影，逐渐向你靠近。是背影，好想给个拥抱，送一份温暖，转过身来，还你一份温柔。”关上城堡的大门，楚璃随意拿出一本书，看看，心不在焉。

几天后，一切恢复平静，楚璃知道，还是一样的生活，没有期待，没有惊喜，每个进入校门的人应该都这样吧。楚璃每天去学校都很早，不是为了晨读，只是想看到早晨露珠的世界。身后有人叫她的名字，她回头，一副惊恐的表情，路晨说：“看到我，有那么恐怖吗？”楚璃听到这话语，知道今天可能又不宁静了，无奈的说：“没有。”其实此刻，她的心里泛起一丝涟漪。

“每天这么早起，不学习，天天没事就出来逛，你活得真潇洒呢。”

“要你管，我觉得舒服就好。”

“好吧，楚璃，你是个与别人不一样的女生。我觉得，我喜欢上你了。”

楚璃愣住了。

“你可能不太清楚我，但是我对你却很了解，从我第一次看到你时，我就觉得你不太一样。我没有每天刻意去注意你，但是你总是能出现在我的视线里，每天。你不喜欢很多人，也没什么朋友，喜欢写些东西，爱看花草，对待学习你很淡定，没有特别在意的事，感觉都差不多。看你的背影，有种孤单的感觉，想给个拥抱。你接受吗？”

“他怎么都知道，我怎么处理呢？”楚璃想。

“我不知道怎么说，但是我不是你眼中的我，我很奇怪的，别人都很少和我接触，没有朋友，况且，你和我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可以拥有整个世界，而我，我属于一个人的世界，没人打扰的世界。”

“我会给你温柔。”一把抱住她，在她耳边轻声说。

楚璃并没有反抗，静静的体会，温柔。

没有说答应，也没有拒绝，只是简单的拥抱。然后无声的分开，楚璃回到教室座位上，打开城堡，写着：“无情，有情。”她也不明白怎样才是最好的解决方法，于是沉默是最好的回答。算暧昧吗？

第二天，进校门时，听到学校广播在放《我相信》：“我相信自由自在，我相信明天，我相信伸手就能碰到天。”多么励志，青春向上，高三的学生听到这歌尤为的激动，振奋人心。以前的每天学校都会放这首歌，只是那时的楚璃心里只有朝阳，露水，其他的什么都装不下，今天已经不一样了，她听到了这首歌，同时在想，我将以什么样的态度面对路晨，面对明天。想着想着，有人从背后拽住她的书包，说:“你是想试试你的头比较硬还是树呢？”楚璃气坏了，“我的头比较硬，好了。”

“开个玩笑嘛，有什么关系呢。”

“好吧，我想了很久，我不知道我有什么地方吸引到你，我是渺小到自己都无法发现的人，我们之间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吧。”

楚璃走了，她想：就这样吧，这是最好的回答了，也是最好的结局。

路晨再次看到楚璃孤单的背影，如同她看路晨一样。

楚璃知道他们不可避免要遇见，为了不尴尬，她决定平静的去对待这些，假装不在意，继续重复以前的日子。下课，她还是去那亭中走，吃饭，还是去那个角落，只是偶尔路晨会跑过来调侃几句，楚璃也会笑笑回应。没有尴尬，他们处于朋友与恋人之间的关系，谁也没有捅破那层纱，和以前一样，只是，他们都没那么孤单了。

你不去在乎一些东西，总会有一些人逼你在乎，流言蜚语就是这样，它伤人于无形中。

“你知道吗，学校国民男神好像和楚璃在谈呢，经常看到他们在一起，有说有笑，以前从没见过路晨对哪个女生那么温柔呢。”

“真的吗？楚璃，那个奇葩，怎么可能配得上我们路晨呢，路晨家有钱，长得帅，怎么看得上低到尘埃里的楚璃呢，路晨也许只是无聊玩玩她吧，反正我不相信。”

别人饭后闲言碎语，对楚璃来说像被鞭打了一番，浑身疼痛，她想：“本来就是这样，又何必呢，幻想一直就不现实，我得认清楚。”

楚璃不再去亭子了，吃饭也换了位置，早上也尽量踩着打铃声去，为的是不和路晨见面，后来路晨实在是忍不住了，中午在食堂里搜寻楚璃，找到她，立马牵起她的手走，任凭楚璃怎么挣脱，路晨头也不回，继续往前走，到达亭子时，他才放开手，大声说：“你为什么躲我?”

“你难道不懂吗？我不喜欢你，觉得你很烦，我之前就说过了，我不是你眼中的我，没你想象中的那么好，我很虚伪的，我爱伪装自己。”

路晨愣住了，“那你为什么之前和我玩的很好？”

“你都说了，玩得很好，没错，我就是玩玩而已，现在我累了，请你不要再打扰我。”

路晨转身离开了。只留下楚璃在那里，哭泣。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我以为我会没感觉，可为什么我会这么难过，这不应该是我啊。

泪水，晶莹，美丽。流的人，或悲伤，或快乐，无声的泪，必痛到极致。

“听说路晨退学了，好像要去国外读书吧……”

楚璃打开“城堡”，写下“忽然的来，又急匆匆的走，来时忧伤，走得，快乐？悲伤？”

可是这一切不是照着楚璃心里一直期待的发展的吗，其实也不是不喜欢，看到他的背影时，就觉得那是自己身后的一面镜子，和自己一样的存在这繁杂喧闹的世界，却不曾走进这世界，也许他也是这么的认为，只是心里认为他会有更好的未来，而自己只是个黑暗的存在，会带着阳光的一起步入深渊，而这样最好了。

所有的遇见都不是偶然，所有的离别却是必然。

路晨走后，楚璃重复以前的日子，不过除了欣赏风景之外，她从不让自己停下来，她怕，自己停下来，就想到了路晨，想到了难过，于是努力学习，和所有人一样，目的不同而已。而所有人，除了“路晨”，偶尔会有人提起：“唉，我的男神啊，就这么走了，我的奋斗目标啊，就这么没了……”楚璃听到这里，早已不再心起涟漪了，平静的湖面，平静。可每当夜深人静时，楚璃一定想起他，他现在好吗？想到曾经那段快乐的时光，悲伤的结局，无声的流泪。

高三结束了，楚璃毕业了。如楚璃所想的，正常发挥就好，考了一个中等大学，她也很满足。暑假，她先去了趟云南丽江，看到古树，小桥，流水，炊烟，想起马致远的词，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楚璃有很多体味，埋藏在心底。旅行回来后，就买了一把吉他，有原因吗？对路晨来说，世界太危险，只有音乐最安全。楚璃想感受一下他的悲伤，他的堡垒。

八月的最后一天，楚璃为她“城堡”加了最后一块砖，结束了伟大的工程，明天的大学，楚璃决心要过不一样的生活，孕育一个新的自己。路晨，那个最美的梦，也将在这个季节破碎。

最后一砖：开到荼蘼花事了。尘烟过，知多少？

开到荼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