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杨是我的老乡。严格来说,他的父亲才是我真正的老乡,泰县人,六二年支边到乌鲁木齐,扬泰分家后,泰县(现在的姜堰)、兴化同属泰州,说同一种方言。老杨是疆二代,勉强能听懂老家话,只是一句都不会说。他杨好酒,有句常挂在嘴边的话,酒是粮食精,越喝越开心。
说是老杨,只是模样显老,其实比我还小几岁。一张黑不溜秋的苦瓜脸上,隐藏着两条浅浅的眼线,什么时候见他,都像是没有睡醒。“昨晚又喝大了。”每每见他,都会这么说。老杨说,山里的风硬,天天往沙漠里的工地跑,想不老都难,可老归老,心不能坏。我忽然想起,小时候在老家,刚挂在屋檐下风干的胡萝卜,圆圆胖胖,风一吹就蔫,也就十天半月,皮就起皱,发黑。
新疆人喝酒,就像巷子里扛木头,直来直去,根本没有南方人的诸多规矩,酒瓶一开,“哗啦哗啦”倒满,“整给!”一声吆喝,也不说碰杯,先干了再说。此时,新疆人的豪爽,都显现在了酒里。
老杨是个实诚人,平时也不爱说话,别看文化在他眼里只是个屁,一旦上了酒桌,聊起酒文化可是一套又一套,不敢说口若悬河,也必定是唾沫横飞。我有幸与他初次同席,是源于一次好友小聚。
“这位是水文公司的杨主任。”主家介绍完,我战战兢兢起身,与杨主任握手。“幸会,幸会。叫我老杨就行。”杨主任很随和。
先天性的不会喝酒,后天努力过依旧不行,一喝脸就红心狂跳,好似做了见不得人的蠢事,我一直被这一缺陷所困扰。怕扫了大家的兴,又碍于领导在场,于是端起茶碗,挨个打招呼,甚至不惜抹了苏北人的黑,“苏北人,不善饮酒,多担待。”“老乡啊,真正的老乡,我们喝,你随意。我先干为敬。”老杨一饮而尽,举着空杯,对着大家转了一圈,意思是没耍滑,是实打实地喝。
酒过三巡,老杨面不改色,舌头打了结,“见笑了,冻、冻的。”刚进十月,新疆下了雪,是有点冷,其实屋里的暖气是热乎的。朋友见我额头冒汗,示意我脱衣,我瞥了老杨一眼,连忙道;“没事、没事,茶水烫。”
老杨会喝也会劝,稍有不慎,还来个自罚。显然主家准备的白酒不够。主家让饭店老板搬来一箱啤酒外加四瓶干红。“簌簌口,各位。”这时的老杨差不多已有一斤下肚,还是舌头打结,并没什么异常。看来,传说的三两等于一斤,不是没有可能。
“有事你就说,在这一块,没有兄弟我办不了的事。我手头就有一批工程,不大,也就三四百万,过几天招标文书下来,你一定要捧场哦,你该赚赚,到时请兄弟喝顿酒就行。”一场酒局后,老杨和我俨然成了知己,甚至是失散了多年的把兄弟。除了激动还能说啥?握住杨主任温暖的大手,久违的感动让我一再哽咽,人生几大幸事中就有他乡遇故知啊!王维若是天上有知,一定会说“劝君少饮一杯酒,西出阳关有故人。”
星星还是那颗星星,月亮还是那个月亮!再遇老杨,仍旧谈笑风生,工程的事像童话一般,从秋天的落叶飘进了冬天的白雪,藏得无影无踪。后来又陆续一起赶过许多场子,他举酒杯我喝茶,听他打了结的酒文化,听他脖子一仰,乌鲁木齐就成了他家的。
每次酒酣之际,他总要给我一笔的生意,我若不答应,他定会说我瞧不起他。
谢谢兄弟,一直想着我。我常常感谢他。
必须滴,谁让我们是兄弟!他常常真情流露。
说归说,笑归笑,我还是隐隐担心,明早被查了酒驾咋办?一个司机,还是先保住饭碗要紧。
“晚上,农商行的孙行长请客,让我跟你说一声,七点半,丝路源,别晚了。”接了老杨的电话,我跟爱人请假,“老孙头请客,就是那个在农商行做保安的苏北老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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