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说健忘

以前，每每被母亲的健忘气个倒仰，虽不敢出言责备，却也是哀嚎着逃离，再背地里气急败坏得跺脚。

后来次数多了，我就总结出一个规律：如果她说“我不知道，你自己找，别什么都问我！”那我就可以自行寻找，不一定在哪个犄角旮旯就能找到我需要的针线刀剪。但如果她说“你等等，我知道，就是得想想我把它放哪儿了。”那我就啥也别说，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那东西，三五天之内是不太可能出现的。

她还屡次翻箱倒柜找藏起来的钱，找不到就上火牙疼。这个问题，在我工作之后得到了完美的解决。一旦她心急火燎地打电话，我就说我拿来花了，等回家再还给她。听见她那边如释重负地叹息，转而又责备我不及时告诉她，我只能无可奈何地摇头，同时保证下次一定提前打招呼。

当然，这样做的副作用就是，我微薄的工资总是很快见底，有时候还需要借钱度日。老妈呢，她老人家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暗戳戳地提示我“花钱得有个算计，要不然，以后谁娶了你也得退货！”

另一个让我哭笑不得的人是闺蜜。打电话约好逛街，然后，我就在约定的时间和约定的地点望眼欲穿。久候不至，打电话催问，人大哥茫然又无辜：啊？干吗？你在哪儿等我？哦，逛街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忘了！

如果她下一句是“等我，马上出发”，我的抱怨就能控制在三句之内；但如果她胆敢说“要不然下次再约吧”，我就敢施展武功吼断她的手机信号。

可是忽然有一天，事情发生了倒转。那天，我下午没课，就想开个小差去逛街，领导也答应得爽快。于是发出邀约，说15分钟后在家门口接她。她痛快答应，说马上梳妆打扮，半小时后准时出发。

因为她推后了时间，我就在宿舍多磨蹭了一会儿，然后开车出发。然后，一路回了自己家。她打电话过来，问我到哪儿了，我也无辜：早到家了！

跟我抓狂一样，她也跳脚怒吼：你，回来接我！我不能白白梳妆打扮一回啊！化妆品它不花钱啊？

如是三次，我才不得不确定，自己是真的老了！即便容颜依旧，内里的器官已经在下坡路上滑行，或快或慢，不停歇。为此，我神伤了许久，被猪队友嘲讽“无病呻吟”。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苛求过别人必须守时守信，因为我不敢确定，Ta会不会正像我一样，由于记忆力不可遏制的减退而焦虑悲伤。

如今，我也如当年的母亲一样，无奈又无措地看着女儿哀嚎。笑挂在脸上，泪流向心里。人生几十年，还没享受过岁月静好，就被时光抛在相反的航道上，只有回头，才能看见青春洋溢，看见火热蓬勃。

为了阻止衰老，有人染发，有人健身，还有人花式美容。对这些，我也曾寄予过厚望，也曾斥巨资尝试，最终却不见期待的模样。

木心说：“岁月不饶人，我亦未曾饶过岁月。”那就这样吧，一切顺其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