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自古便没有不散的席。
“哎，二狗啊，自从你拍拍屁股退役，我一个人冲锋陷阵都没啥意思了——哎我说你这屋子怎么这么破啊，呼呼漏风的，你大冬天的不冷啊？”都督就怼他，“还住这么远，害得爹好找。”
郎将持个铁棍儿，拨弄火盆里那点炭：“你个雁门关长大的，也怕冷？”
“嘿！我这不是关心你吗你还不领情，真搞不明白你脑袋里想的是啥……太久没跟人说话了搞的你话都不会说了？还好我带了好酒……来来来，顺便给你捎个消息。”
封泥给它敲了，两个大男人也不带多讲究的——往这糙碗里面哗然一斟，就能把陈年的旧话儿都给讲开了。
郎将端碗抿了一口：“什么消息？”
“你还记得几年前那个女刺客不？”都督兴致上来了，伸手就给他比划，“回纥的，耍刀的那个。”
“啧……你这张嘴什么都说，就是不知道说点好的。”
“哎不是，你先别急着损我啊——我把她杀了，算兄弟给你报仇了吧？够哥们儿不？我本来以为安禄山那老匹夫手下的早都该死绝了，他们那啥……明教的，当杀手搞行刺的一个个又老是把脸一遮看不清长相，看着还都长的像，难免有认错的时候——只是那女的一脑袋金发，搁叛军里面简直显眼，我想装个瞎子都难。你猜咋回事？那女的就盯我，直勾勾的盯，还笑，刀也不拿就任人砍，看着那表情我当时瘆得慌啊冷汗直冒啊……来来来不说了啊不说这个了，满上满上……”
都督讲的兴高采烈，又给二人把碗里添满了。郎将“哦”过一声之后，沉默了不知多久，才莫名其妙念叨一句：“死了啊——她死了，她也不在了，都死了，我还活着。”
都督挠头：“啊……？你说啥？”
“我说……潇，大恩不言谢。”
“成成成，不言不言。”都督就乐呵，“说啥谢谢啊，多生分是不？你别忘了爹就成。”
郎将把那饮尽了的糙瓷碗往桌上一搁：“忘不了你——战场上一道出生入死的兄弟，我怎么敢说忘就忘了呢？”
“哎——这就对了！来来来喝酒喝酒……”
郎将似是被酒给呛了一口，咳了一声出来：“咳，西湖一下雪就白茫茫的……看着这片白茫茫的湖，有时候我还真就觉得世界上只剩我一个了——潇，还真被你给说中了，我们天策上战场，都是得死的……”
都督喝得晕晕乎乎，听清没听清都是次要，应兄弟倒是应的积极：“嗯……？嗯。”
哀莫大于心死，也没必要给它点破了。
哦……喝高了，人喝高了就容易胡想。今儿什么日子？哦，又是个月望。
“好啦好啦，不谈那么些有的没的了，都走到这儿了，今天又正逢月望，将军不来放只河灯吗？”大小姐在前面领路，走得欢，“我们这儿都说啊，每逢月望，放河灯许愿的话，很灵验的。”
郎将便逗她：“嗯？叶公子可有什么心愿？”
“这还没许呢，提前说出来就不灵了！”
河灯晃在那儿，漂漂悠悠顺水而下。
见大小姐起身了，郎将询她：“叶公子许的什么愿？”
大小姐合掌，满目盛着的都是虔诚：“本少一愿大唐盛世久安，二愿举家亲善和睦，三——三愿将军凯旋归来。”
郎将给她闹得笑：“这么贪心，许这么多？”
“三个不多——将军许的什么啊？”
“嗯……李某一愿大唐盛世久安，二愿天下黎民安康，三愿叶姑娘越发俊俏。”
“你这……你这许的也不比我少吧？”大小姐又去驳他言语，“还有啊，这是在山庄外面，扬州城里，你可得叫我叶公子。”
今儿，是个什么日子？
哦……又逢了个月望。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