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殇

          1

汪曾祺说：“如果你来访我，我不在，请和我门外的花坐一会儿，它们很温暖，我注视它们很多很多日子了。”

当我看到这段文字时，我多想我就是那个被群芳围住的访者，眼里五彩缤纷，心里温暖如春。花无语，芬芳于心，胜过千言万语。

我对种花的执念由此与日俱增。

可惜，我的一往情深换不来它们的一年四季。

多年前的春天，趁周末，花九牛二虎之力在家门口开垦出一块几平米的地，满怀期待种下向日葵，波斯菊，从别人家讨来玫瑰，月季，朱顶红，还有叫不出名字的花儿，又从路边剪来其貌不扬的仙人掌扦插在花地的周围，来提防那些不怀好意的入侵者，一个小小的花圃就算完成了。

每天最重要的事就是看看他们。天热，怕他们干。下雨，怕他们涝。直到有小小的绿头次第冒出来时，才放下心来，惊喜不亚于自己中了彩票奖。

想象那些花儿日后在这里春生，夏长，几世轮回，心里的喜悦不言而喻。心情先于花朵般绽放。

世上会有谁对花花草草没有喜爱眷恋之心呢？

后来随着生活辗转，我们进了城。没了我的照看，花们娇嫩的身躯在一场暴风雨中香消玉殒，我也就没有机会在自家门口随云卷云舒看花开花落，更不会有人登门造访它们。

只有那些随遇而安的仙人掌岁岁年年孤芳自赏，祭奠着我的第一次种花经历。

来到寸土寸金的城市里，种花更成了奢望。但爱花之心依然蓬蓬勃勃，便想着买盆栽来解思花之苦。

芍药是我的首选。

我清楚地记得第一次看见芍药。

那天，路过一家农院，看见院里花团锦簇，花香满溢，方知那是人间绝色--芍药。

从此，心里一直有一团粉红挥之不去。

但我看到盆栽芍药的系列注意事项时，觉得自己无能为力静待花开。我怕它们娇弱的身躯经不起我粗枝大叶的侍弄，到头来，只怕又是一场黯然神伤来收场。

我宁愿花生只如初见。

        2

“养多肉吧，它不需要多照顾，抗寒又抗旱。”花店老板跟我说，“保持土壤湿润就行。”

在花店老板信誓旦旦的保证下，我半信半疑的买了两盆萝莉般多肉。一盆千佛手，一盆星美人。

随后，又陆陆续续的又买了绿萝，芦荟，红掌，白掌，碰碰香，兰花等简单易活的盆栽，我希望它们和我一样，不矫揉做作，给点阳光就灿烂，给点雨露就滋润。在我触目可及的地方春意盎然。

没事时，我看看它们，像孩子看着心爱的玩具，禁不住心花怒放。

从此，我的生活多了份牵挂，也多了份美好，它们治愈着我曾失去那些花儿的失落心灵。

可是，所有朝花夕拾的期盼都只是我脑海里的昙花一现。

因为和疫情狭路相逢，我们从城里仓惶回到乡下。那些花儿被我以“不好带”“过不了多久就回来”为由留在钢筋林里。

三个月后，等我们再回到城里时，除了奄奄一息的绿萝，那些曾经在我眼前熠熠发光的绿植没有一盆抵住无人问津的日子，只剩满盆人去楼空的褐色忧伤。

我像孩子失去心爱的玩具，心里莫名的懊悔，惆怅。

以为心心念念的相逢会高山流水，到头来却还是一场无法预知的诀别。

有人笑话我说，你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怎么照顾得了那些花花草草？

说的也是，是我辜负了它们热情的生命。虽然这些生命的结束是一场意外，但跟我无不关系，每每想起，我都会内疚对它们的照顾不周。

我把那些装满我花谢花飞花满天的梦想尘封于心底的某个角落，连同我千娇百媚的初衷。

如今，我很少养花。不过，偶尔路过花店，我还会驻足。我无法忘记那里有一片叶子有一朵花曾用姹紫嫣红植满了我的心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