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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西州篇)第二十九章

卷四(西州篇)第二十九章

作者: 冰河_ | 来源:发表于2019-06-12 18:50 被阅读0次

            我在客栈歇了一晚,闲着无事,就找来一页信纸,写下和闻荻见面的事情,又附上他的宅邸位置,请白苏有空上门来拜访。

            翌日清晨,还未吃过早饭,我便将书信寄了出去。回来的时候,在门口撞见一辆马车。驾车的人我认得,正是昨天一路跟踪我的人。

            我没想到他会露面,便问他是谁手下的人,他也不回答,反问我为什么要回西州。

            “为何这么问?”“主子教你小心行事,很多人想要取你性命。”

            听他这口气,不太像是仇家的人,但我在西州的亲故所剩无几,他的主子又是谁呢。

            “替我转达对你主子的感激——另外,不要跟得太紧,很容易被人发现。”

            他面色一惊,低头惭愧道:“我本来就不是专门盯梢的。”

            说完,他赶着马车匆忙离去了。我摸了摸口袋,还剩数十文铜钱,就到街对面买了两个包子,一边暖手一边啃起来。

            “刚才那辆马车,在对面停了多久?”我问卖包子的老板。

            “不知道,早上起来,就看见停在那里了。”老板一脸实诚地回答道。

            “大冷天的,真是怪人到处有啊。”“小兄弟认识他吗?”“不认识。他打听住一宿要多少钱,不知是哪里来的穷鬼。”“真是可怜。”

            可不可怜我不清楚,但是这么蠢的下人,不像是王宫中人。

            晌午,我退掉客栈的房间,拜访了闻荻的府邸。

            那是一座位居北城的大宅院,我到的时候,他正在院子里作画。

            他用的是很薄的宣纸,数张压叠在一起,画好之后,又将它们分开晾晒、装裱,画面除了细微的色差外,内容完全一致。

            我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他笑着应道:“为了造假。”

            他将刚刚完成的画卷收好,装进一个老旧的布口袋,让我拎着,又找出一堆形状各异的印章,一股脑丢进布口袋里。

            做完这些,他忖着下巴想了一会,吩咐下人取来一个精致的木盒,从布口袋取出一幅画卷,拿胭脂添了几笔,盖上印章,放进了木盒。

            我拎着布口袋,他抱着木盒,我们便一起出门了。

            路上,他向我安排了此行的任务。

            闻荻取出折纸,指着上面的一个画像说道:“此人姓刘,是巴乌将军府的管家,四十来岁,无妻无子,不好赌博,不吸千日醉,唯一的嗜好就是收藏古玩字画,不过也只是些小家作品。”

            “长公主为什么要对付一个小管家?”我好奇问道。

            “因为巴乌将军太棘手了。”闻荻摸着下巴说道,“此人软硬不吃,是先王手下的老将,对先王的死一直耿耿于怀。长公主数次派人示好,他都爱搭不理。”

            我听出话里有话,追问道:“先王之死有内情?”

            闻荻面色一闪,教我不要乱说话。

            先王骁勇善战,手下名将众多,尤其赏识符徒、巴乌和水冶三人。养父在世的时候,时常喟叹说,自己虽是先王近臣,却不及三位将军重要。

            在看重武将这一点上,水鸢和先王如出一辙。她并不惧怕文臣与自己作对,却担心武将不听自己使唤。

            “长公主想把三位将军都收为己用?”我又问。

            “那样最好了。”闻荻应道,“不过巴乌老头不识相,只能教他吃点苦头。”

            “所以就先从他的管家下手?”

            “不错。”闻荻点头道,“一会进去,你就照我的安排行事。”

            马车停在将军府外数十丈的地方,我们下车步行到门前,还未报明来意,就听卫兵说道:“将军外出,不见客。”

            闻荻便说想请管家代为捎个话。

            卫兵进门传了话,不一会跑出来一个矮胖的中年男子,他看见闻荻,先是一喜,旋即收了表情,对卫兵说道:“将军有过吩咐,请二位进屋商谈。”

            于是,矮胖男子领着我们进了府门,七拐八拐来到一间偏屋,屏退家仆,请我们进去稍坐休憩。

            “荻掌柜真是神机妙算,知道将军今日不在府中。”矮胖男子搓着手笑道,“东西带来了吗?”

            看样子,此人就是闻荻口中的刘管家。

            闻荻向我使了个眼神,我便打开布口袋,取出两幅画卷,摊在刘管家的面前。刘管家见画一惊,又是闻又是看,还不停啧嘴,“这画工确实了不得,而且还是刚完成不久的画作。”

            “不过都是赝品。”我说道,“没有画堂春先生的胭脂红。”

            刘管家摸着圆滚滚的肚子,点头附和道:“确实,如果加上胭脂红,说不定可以以假乱真。”

            “刘管家想要的话,我也可以加——”

            话没说完,我就被闻荻拦住了,“刘管家,画也看了,你意下如何?”

            “唔……”刘管家陷入了沉思,半晌后说道,“添上胭脂红,我可以考虑。”

            “那就要五十两银子一幅。”“什么!一点胭脂红就要二十两银子?”

            “规矩就是这样。”闻荻严肃道,“没有这一点红,行家都知道是赝品,我们卖得安心,有了这一点红,如果出了什么事,我们就得担着。区区二十两银子,买一点风险而已。”

            “不行,不行,三十两银子已经很多了!”刘管家连连摆手,“一幅假画而已,能卖到这个价钱,你应该满足了!”

            “那就是没得谈了。”闻荻冷哼一声,起身便走,刘管家伸手想拦,却又拉不下面子。

            我叹了一口气,将画卷收回布口袋中,“刘管家,实话说,你就不要那一点胭脂红,我们皆大欢喜,何乐不为呢?”

            “那怎么行!”刘管家有些生气道,“挂一幅假画在家里,还不如不挂!”

            “可就算有了胭脂红,那也是假画啊。”“这……这又不一样了。”

            我收拾好东西,发现闻荻将木盒落在了座位上,便替他捡起来,摇头笑道:“荻掌柜是真的被你气到了,连这个也忘了。”

            刘管家好奇木盒里是什么,我压低声音,凑近了说道:“是真迹。”

            刘管家闻言大惊,急切地想看里面的东西,我转过头去,发现闻荻不见了踪影,便犹豫道:“就看一眼。”

            刘管家连连点头,于是我将木盒打开,小心翼翼地取出里面的东西,教他站开两三步远,方才缓缓展开画卷。

            刘管家看到此画,倒吸了一口凉气,下意识地想靠近,却被我拦住了。

            “说好就看一眼的。”我将画收起来放入盒中,“刘管家,我不好待太久,就先告辞了。”

            “等,等一下——”刘管家慌慌张张地拦在我面前,“再,再给我看看那幅画!”

            “看几遍都是一样的。”“最后一眼,我恳求你了!”

            说着,刘掌柜向我作了一揖,“就最后一眼。”

            我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又将画在他眼前展示了一次。看过真迹,他又要求看假画,我却不肯了。“刘管家,你这反反复复,没个完了。”

            “那我买,我买一张总行了吧!”刘管家说着,从兜里掏出三十两银子,迟疑片刻,又添了二十两,一并放在我手里,“五十两。我要一幅加了胭脂红的画!”

            “我手上可没有加过胭脂红的画。”“下次带过来就行了。”“那银子我先不能收。”“没事没事,我信得过荻掌柜!”

            假意推脱一二,我将银子揣进了兜里,“那就……三天后,我再登门拜访。”

            “好说,好说。”刘管家笑意盎然,拍着我的肩膀,熟络道,“我还认识几个喜欢书画的朋友,回头替你引荐引荐……”

            我们一路说笑,很快到了门口,闻荻已经在外面等得不耐烦了,不停挥手催我过去。

            刘管家拉住我,低声问了一句:“那幅真迹,值多少钱啊?”

            我竖起两根指头,“两千两。”

            刘管家惊得眼睛都圆了,嘴里开始嘀咕些莫名其妙的话:“五十两和两千两,这买卖可以做啊……”

            回去的路上,闻荻问我刘管家买了几幅画,我说一幅,他耸了耸肩,说比预想的差一点。

            我又说他要的是加了胭脂红的画,闻荻转忧为喜,说这比预想的前进了一大步。

            我不明白他的意思,“把真画当成假画卖给他,有什么意义呢?”

            闻荻回道:“一两幅自然毫无意义,我要卖给他的,是成百上千幅画。”

            我讶然问道:“他买那么多画做什么?”

            闻荻不屑地笑了笑,“那就要问他自己了。”

            回去之后,闻荻便将布口袋扔进了库房,我问他刘管家要的画怎么办,他说把木盒里的画给他就行了。

            “那不是真画吗?”

            “你怎么也糊涂了——”闻荻讶然失笑,“真画假画有差别吗?”

            确实,我一心想着胭脂红的事,竟然连自己也陷进假象中了。

            “为什么要等到三日后给他?”我又问。

            闻荻将我带进屋,吩咐下人端来茶水,从怀里取出那张折纸,向我解释道:“有两个目的。其一,人的欲望是需要发酵的,欲望初生之时,如果就得到充分满足,那他很快就会感觉索然无味。但如果我们晾他一段时日,欲望就会不断膨胀、变形,散发出更强的诱惑力。”

            闻荻见我听得认真,转而问道:“你还没成家罢?”

            我点了点头,他又说道:“那你应该趁早找几个女人,试着满足一下她们的欲望,就明白我说的是什么意思。”

            “找女人也有策略?”我不禁好奇问道。

            闻荻露出了诡谲的笑容,“你算是问对人了,有时间,我好好教教你。”

            说完,他将折纸摊开,指着另一张画像说道:“目的之二,是因为这两天我们还有别的事情要做——你懂药材吗?”

            “一窍不通。”我摇了摇头。

            闻荻似乎早有预料,起身从柜子里取出一本厚厚的医书,“砰”地砸在我面前,“给你一个晚上,把它背下来。”

            “一个晚上?”我连忙摆手,表示无能为力。

            “不是要你通篇背诵,”闻荻将书翻到一半,“就十来页,要背下来不难。”

            说完,闻荻取出一张折页,小心放到我手里,“这张方子,是我花了大价钱从一位北州方士那里买来的,你要一个字不漏地记在心里。”

            吩咐完一切,闻荻向我解释了事情的原委。

            水冶将军的爱女,在十岁那年患上了奇怪的眼疾,不仅看不见东西,还时常流脓流血。将军请来很多药师,都说没法医治。不久前,闻荻主动登门,声称北州有一位药师,可以治疗眼疾。

            而这位北州药师,就是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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