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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的不像样子

活的不像样子

作者: 古夏贝贝 | 来源:发表于2020-06-27 04:14 被阅读0次

    贺春发和妻子平平,在梧桐街拐角接手电话厅后,月儿以近邻和有线电话的需求,很快成了他们的朋友。

    像许多平凡小夫妻一样,正当好年月,没因一无所有而安分守命。中条逶迤重叠,没能封杀他们向往山下的世界,躁烈的山风也是他们前行地掌声。他们像月儿那般,把年轻朝气,当作他们打拼天下的资源。也有着月儿般莽撞勇敢地精神,从未丧失富足的追逐 。

    贺春发老家,在县城五六十里外群山环抱的小山村,亲戚老乡带来稀罕土特产,也时不时地分发给周遭邻居们。月儿吃过人家酸枣毛栗,柿子柿饼,红薯南瓜。

    夫妻俩温良谦和,低调处世,任何时候见到,都是一副微笑的模样。让那些熟悉不熟悉的山底下人们,漠视里不由产生高傲的自大。城里人看不起乡下人,更是小瞧那些走起路来,像扎着高跷的山里人。他们鼻腔里似乎永远喷着蔑视的东西,“唔——山上人!”

    这些倚仗地理优势的城里人,二十多年后,擦擦色盲眼睛,“呀!山里人攻陷了县城单元楼和小院,从东数到西,从南数到北,哪里都有山里人在生活。”他们感叹城市成了山上人的天下,惊讶的同时,也许对着山里人的成就,新生出许多复杂的情状。

    渐渐富足的山上人,也许把城市沾沾自喜的人们,远远儿摔到了身后。也许他们乐于钻研的精神,默默无闻时,并没能焕发什么奇妙的异彩,在岁月历久弥新的佐证里,方才展示超拔的才能。

    多年后,年轻转身离开,向着老有所养乐土看去的时候,月儿这才发现,守常的他们,身后铺满灰茫无奈的荒凉。也惊奇发现,贺春发夫妻,生着多样的思维,弯弯绕绕里,她和他们,简直天壤之遥呢!

    二零一八年的夏天,月儿没事可干时,蹓到平平电话厅,看她和打电话的男女记分钟算话费,看那些打电话分钟多了的人们,讨价还价,两下里斤斤计较,像斗架的公鸡。

    街道隔上一段,站立着这样蓝色铁皮电话厅。小柜台里摆放着香烟零食。男子打电话时很自然的要了烟火,若带个女子娃娃,也会打个小零嘴。那年夏秋,县城热的要死,长江全流域特大洪灾新闻,天下飞扬,人们捐款捐物,支援前线抗洪。《还珠阁阁》把电视剧狂欢推向了暑假的巅峰,李玟摇摆着《didadi》,《好心情》依旧风靡不减。

    那时月儿到电话厅偶尔打个电话,多是打给胡海生的。也会和平平聊聊解放军武警部队抗洪的感人事迹,这样来来去去,俩人成了无话不谈的知己朋友。

    “我发发在那边上班,一点钱,上班那点钱,连自己也养不了!还要应酬别人事情呢!”小巧玲珑的平平,一口山上人的腔调,抱怨他男人贺春发,在公安局治安科做临时工,待遇真不咋地。

    他们有个四五岁的男孩,男孩像他爸爸,看那长胳膊长腿趋势,将来能发展成他爸出色的的个头呢。男孩不大说话,一个人在电话厅外面玩。平平呆上几分钟,就喊喊她的儿子,她害怕儿子心玩大了,跑远了,发生什么不测的意外。那个时候,常有丢失孩子的不好传说。

    铁皮房里置放一张单人木床,西边主街房体上,开着一个窗洞,窗洞内长条桌上,置放着一个红色的电话机,街上来往的人流站在街边的台阶上,就可打个棘手的电话,打电话的,拖着南腔北调方言的,大有不人在,说是个不发达的县城,也不乏异地踏足来往的客人。

    电话厅门向着南面汽车站方向。门边有个蜂窝炉,用的时候,平平打开上下炉盖,在炉齿地方喀喇喀喇掏炼实的炭渣,有时干脆用铁夹夹出炭火,有些夹出就碎成了几块,再放回炉子,好一会缓不上火来。着急了,平平看看包子铺没生意,也会直接把锅具搬到几步远包子铺外面的高炉上做饭。十几分钟,做熟了饭,垫着毛巾端回电话厅。小桌用时打开,不用时折叠在一边。锅灶碗碟放在电话机下的条桌下,挂着件花帘子,小小电话厅,被女人平平擦洗扫除的亮堂明净。

    贺春发个子高大,还没显出多年后臃肿的腰身,精干麻利的出勤执勤。他有时好像讨厌他的工作,也会牢骚满腹,“我要停了这治安科的工作!挣不下钱,还要白天黑夜忙,什么时候有事,什么时候出勤。”

    他很少呆在家里,就是在家逗留一会,也会在桌边的故纸堆里,拿起报纸刊物,找些时事新闻。那时的他,穿着宽松制服,土的掉渣,也看不出他那不同凡响的能力,超越常人的本领。也许此刻的他活在暴风雨里,向往美好明天的丝缕幸福,泛着细弱噗噗的响声,还在痛苦蕴酿的角落呀呀的嘶吼。贺春发钻研时事的天才,锲而不舍的毅力,将来营造的家庭爱巢,覆没了我们这些平凡里沾沾自喜的人们。而贺春发,坐在金光闪闪的浪头上,成了我辈永远嫉羡的对象。

    可当年,城底下的人们,“你是山上人?”这句普通的言词,也会招致好脾气的平平他们地怒怼,“山上人怎么了?山上人招惹你们什么了?”

    其实那些人只是随便说说,也许别无用心。当然,不少城里人会轻蔑的说说,“他们山上人吗!就那个样样。”那话似乎不是从口里吐出,倒好像从鼻腔里喷出。这地域差别造成的地域歧视,全世界的问题!

    月儿摸透了平平的脾性,在她面前绝口不提“山上人”三个字眼,害怕人家出言不逊,到时朋友也做不好了。

    山上的朋友亲属下来的时候,平平拎着暖壶倒开水,倒满一个个瓷碗,又从带盖的桶里舀出水来,倾在脸盆里,让他们擦洗手脸的污渍。拿凳子让座,丝毫没有麻烦的嫌弃。平日一家三口,小铁锅做饭,山上下来亲人,平平动起了蒸馍的铝锅,那蜂窝煤炭火有限,火上不来时,平平手间握着竹篾扇子,在炉下扑扇扑扇扇风。那面下到锅里,锅水险险里要溢出锅沿来。

    山上人活重,那面也是钢稠瓦块的,他们坐着的,趷蹴的,噗噜噗噜一碗面见了底。平平又为他们盛饭,“你们吃吧,我肚里饱着呢!”

    亲戚走了时,锅也闲了,平平这时也许空落着肚子,只好嚼起葱馍来。电话厅三不六九就有这样蹭吃蹭喝的山乡亲朋。难怪山下人家结了山上姻缘的,“顶不起啊!他们下来一群子,路不方便,过夜吃饭管着,受不了。”

    “底下人皮薄,城里人更是没法说。说的比唱的好听!亲戚来了,嘴上说给你做吃喝,光说着,不见动性,嘴上客。”山上人有一套自己的说辞。

    山上交通不便,逢着陌生人,撞到人家家里,留宿吃饭,他们管饱不眨眼睛,厚诚里把你当亲戚抬呢!

    平平在城里呆了多年,有时在月儿理发店坐坐,有不认识的顾客,“你山上的?山上人现在好过了,城里单元楼都让你们山上人买完了。”

    “你怎么能听出我是山里人?”平平一直讨厌别人这么说。

    “你听我,我是老山后头的,我们山上人,哪儿都有落脚的。”月儿装出山上人的腔调。

    月儿不少顾客家在前坡沿上,农忙时节,山里人忙坡上庄稼了,街上寂寥空荡,连卖菜的也想着山里人豪爽的消费呢!他们说山里人熟悉了,怎么都好说,不论你贵贱便宜,下山后七拐八扭,也要到你摊子上购买。他们把菜裝进蛇皮袋,扛在肩上,也不忘和你打声招呼,下次还要过来。

    “山上人打生不打熟。”这是底下生意人的感触,他们要么不来,来了也会几个人相随着来,一般不转位子。就是这些年在县城置办楼房,也喜欢认识的人们购置在同一个小区。

    月儿插科打诨,把平平搞笑了。这么些年,起先的朋友失了音信,还有平平这么个说得上话儿的朋友。一段时间不来,月儿也会想她有段没来店里了。就像念叨那些熟悉又陌生的顾客,并不知晓他们真确的名姓,具体的村镇!在他们数次光临的影像里,忆里录制着他们清晰的模样。

    平平喜欢漂亮衣物,月儿也喜欢,俩人凑在一起,喜欢评论路过的行人,男女拉了手,怎么看起来不像夫妻,真要是夫妻,也做不出那样的假样。你看那男的天明明黑了,还戴个墨镜,装盲人吗?她们有所有女人的八卦天分。也同样不喜欢走近的顾客问她们的年龄和藉贯,这个说你打电话就好好打电话?干吗打着电话还心不在焉,那个说你理发安静地理发,还揪着别人的问题不想放手。俩个女人一碰面,确定所有男人都是花心大萝卜,至于自己的男人,他们赌定,还有驾驭的能力。

    八卦归八卦,俩个女人最相同的,平平看见要饭的,会给人家馍夹菜,月儿会给穿着吊吊挂挂的老人找干净的衣服,让他们扔了他们那身旧衣物。太可怜的,也会理发不收费。心软时拎不起,硬起来像钢板。俩个女人太多的相同,筑成了他们多年的友谊。

    “我们办电话厅时,太穷了!那钱都是借来的。”平平悠悠的说着往事。

    “我办理发的钱也是借来的呀!房租三千!好在借款一年还清了。”月儿也感叹着,想着那些借债的年月。“你说人要没个好想法,那日子会是个啥样子?若当年走不出农村,我不知会是个什么样子?你若不从山村下来,我们还不认识呢!”

    “那时穷呀!我公公搞信贷,为人担保,懂下了一沟烂账。公公跑了,欠款的拿着条子找我们,父债子承,天经地义,村上没法呆了,我们就跑到县城来,还有要债的,我们打模糊,说我公公出去挣大钱了,回来还他们那点钱,不是小事情吗?等着吧!他们这一等等了二十多年,我公公七十多岁的人了,在内蒙那边躲了这么些年,还是没挣下钱来,落叶归根,他回来了,一些账成了死账,一些亲朋躲不了的债,我们这几年零碎的还着。”

    “奥!都过去了!不想那些不舒服的往事了。”月儿宽慰着平平。

    “我嫁过去的那会,谁不说我有福呀?房子是我们那条岭上最好的房子,公婆还送了我一对大金耳环,哪个女的不羡慕呀?说我是掉进了蜜罐子,可好日子一转眼成了逃难的日子,真受不了啊!没告诉你,怕你笑话,看不起我们,就像不爱听人家说我们山上人怎么怎么了。”

    “你就是山上人,我不是你们山上的,被有些顾客问急了,说是你们泗交的,山上人底下人,还不是一个称呼吗?你生在山上,挺好的,却偏偏的不喜欢自己的山上,我不是山上人,这么多年谎骗了许多顾客,说自己是山上人,他们真是信了。我把自己说的远远的,以免有些顾客调油加醋,搞出些什么许多是非的话头,有损自己的名誉。有些顾客把白的说成黑的,明明他们是捣松,还要把女人抹黑了,说女人捣松!河埝底下,那个先前开夏利车的白胖子,在外面宣传和我好呢!他在我这儿理了三次发,最后一次,十元钱的还赊欠着!说他明儿个早间送过来,这么多年了,送哪里去了?这会儿兴许见了面,说不定连人也认不得了!男人家呀,没球本事,还在外面说自己本事大,就是好人,也不可能好他这样没德行的恶心鬼。还屙屎屙尿屙了女人一裤子。那是男人吗?狗都不如。用人家女人在自己脸上贴金。我和那个说闲话的男人赌咒发誓了,让他传白胖子过来,我要和他对质,我在哪儿和他好了?另外,他欠我的十元理发钱,让他双倍赔偿。”

    “那个人后来没来过吗?”

    “当然,我总在店里,白胖子也许躲着我店呢,自己没机会碰到,也不知那家伙是死是活了,要真碰上,我可得骂死他,钱要不下罢了,嘴上沾点光也行。”

    “和那样的小人斤斤计较,也降低了你的身份,就当喂狗了。”

    “说见人家骂,也许碰上了,也认不清人了。欠理发钱的,并不是白胖子那货一人欠着,有些人理了几年,欠着二三十元再没来过,也有十数八个吧,只是白胖子说和我有关系就让我生气,我想撕烂他嘴呢!让他再放他娘的狐臭。”月儿叹气,“你说过了这多年了,我生啥气吗?不就是那点钱吗,那句没盐没醋的淡话吗?在现在,那一百一千的又能买下什么呢?女人就爱在小事上找难过,自己给自己过不去。人那一张烂嘴呀!不知要惹多少祸端呢?”

    “我公公若不为人家担保,我家也不可能一落千丈。六十五万,九一年,你想想,人一天挣几块钱,要按那时的工资,多少年才能赚回来?这利滚利,这二十多年,要涨出多少呢?欠国家的,成了死账,这亲戚的不说利息,本也是能还多少是多少。我公公要回来,在外面担心了这多年,还说他浑身病,害怕死到外面,死也要死在家里。他坚决要回来,亲戚的账显然不能搁置了,我们拣要紧的慢慢还着,公公在山上还搞搭能过。我们在县城盖的小院让他住,他和我婆婆还是回了我们村上住。贺春发找匠人修补了我们老房子,当年兴明的房子,没人住烂的快,没法看了。公婆打理我家几亩田。家里其它地退耕还林了,国家每年给些相应的补助。”

    贺春发在电话厅的那会,没事时胳肢窝间挟着一摞油印的资料,往车站边上劳动局跑地挺勤快。他这个人除了没多余话头外,就是干什么,只要认定了方向,就会一鼓作气的实现。在他之后的年月里,这样判断正确,一往无前的精神,让他走在了同辈人的前面,并脱离了农村户藉,一家人转成了非农业户口。而他自己挂靠在某倒闭企业,赫然走进工薪阶层。而平平?城市无业人员!前些年还搞了城市低保呢。

    月儿敢说,她和平平若不是交往不错的朋友,她肯定不会告诉她,她和贺春发离了婚?这是名誉上的离婚,撤了结婚证,并不能说明他们不是夫妻,住在一起,也不能说他们是非法同居。

    平平说她和月儿结婚时结婚证是火红的,她在民政局看见的新结婚证成了绿皮的,就像街道路口的红绿灯,红时止步,绿时前行。国家也有创意了。

    “你们孩子那么大了,干吗还离上婚了?”月儿也是刚听平平说,着实吃惊不小。他们夫妻还在一起生活,弄那事端干什么?她真想不明白。

    在贺春发理发时,月儿才恍然大悟,原来他们夫妻名下有一辆十三万的小轿车,要审请城市低保和廉租房,显然不够资格,为了自己的目标,夫妻俩费尽心思,才想出这处离婚的闹剧。把所有财产归置到贺春发名下,平平明面上无家可归,又没正式工作,真是城市失业人员呀!冬天他们住在廉租楼里,取暖方便,夏天住进县城小院,惬意舒畅。平平是超市理货员,有城市低保,还有低保人家三千左右的炉火费。

    月儿家也有过三年炭火补贴款,一年二百元,村民互告高兴地要蹦迪。

    上个世纪停薪留职的,保薪的公职人员,算是中奖了。倒闭的买断的公职企业人员,大多望洋兴叹了。当年他们拿着买断的几万元,欢呼雀跃,如今蔫哩吧唧,后半生的几万元保障,不知云游何方了。比比保工资的人们,人家一年两年的工资也比他们后半生买断的几万元高去不少呢!

    那个铁路上的工人,当年多油擞,他是顶替他爸上了三年班,嫌钱少,人家有买工作的,他以七万元卖了自己的正式工作,那时多飘洒,细白的小脸像女人,说他爱喝啤酒,别人把啤酒叫马尿,他把啤酒当金玉良液,喝的醉薰薰的,坐在理发店里要干洗,要找漂亮妹妹,人家有钱呀?该正当享受就享受吧,哪个时代都有令人羡慕的标兵。

    标兵也有落魄的年月,钱长人势,没钱了就成了狗屎了,走过去人家还嫌你臭,还有人会理你吗?你穷了,谁人都不见了。你也看不见你自己了,累的没白没黑地到处刨食,你看见钱了,钱眼冬天生火,夏天生凉风,你哪个季节都能把它想的很美。你好色吗?其实说开了,哪个男人不好色?哪个女人不好钱?最好财色都有,你人生就全活了。欲望大过天去,你高不了自己多少,只是想想而已。你心眼多大,你天地就多宽阔,害怕你没思想,害怕你不敢想,往大里想去,洪水淹死你,会游泳,还有些生机,不会水功的,在岸边呆着看看吧!学学吧!害怕你没眼色,太坏的人不好死,太好的人也长久,只有你这笨人来找死。

    凡是有档可觅,有迹可循的县办企业员工,倒闭企业补了养老保险的,也是死耗子碰上了神仙水,全都活了过来。活的不光滋润,还时有高涨的喜悦。年年的取暖钱 ,也是一笔不错的财富呀!

    从前做生意的看不上国家人,如今农民看工资人是羡慕,摊贩看工资人是无奈,他们在街边地里念经,期望来生转世做个有保障的国家人。

    街上到处做生意的,都是张口要饭,伸手要钱,老店有客源呀?不好不坏的闷着吧!你搭台唱戏也不久,一年半载就没了,兴匆匆,去黯然,神伤呀!钱流呀!满世界人都用上信息了,满世界人脑袋活络了开窍了,什么“下海”呀?老板呀傲慢霸气呀?就那口好面馍白米饭,僧多粥少呀!

    没想歌唱艰难,没想呆在贫脊的地方,啃不上自己的老子,就吮自己的血汗,谁有能说这样朴素的愿望就是卑贱不屑呢?没强盗行径,用勤劳改变自己的面貌,赞美这平凡的劳动,劳动光荣!

    贺春发在信息不发达的年月,无疑是超前又勇敢的,这些人的生活,顺理成章是将走向辉煌的。

    月儿始终没能明白,贺春发是如何这般不同凡响的,许多人买断卖了的工作?许多人看不上眼的工作?

    “你有工资?你没上过班呀?不是干过一段临时工吗?我们认识也有年月了。”月儿兴味浓烈。

    “我有工作呀!,挂靠在我们那边供销社的!”贺春发有着一贯似笑非笑的表情。

    “当年有工作的都卖了工作,你怎么倒掂上了工作?”  熟人呀!月儿丝毫没感觉到自己突兀。

    “一月就八百元生活费。”

    “可不上班,有八百元领着,也真不错呢!我也想领呢?没人给呀!”月儿十年前调侃的说。

    胡海生理好头,让月儿刮了他脖颈上的汗毛,冲洗了脸上到处粘着的碎发 。

    月儿从他木木的脸上看不出丝毫喜怒表情来,不像他女人平平,能从外面看到心里的变化呢?从她判断里,这是个能干成大事的男人,能跨越自己阶级的鸿沟,就有贺春发的能耐,人家至少是看见了未来的“股市增长”,在“股市低迷”时,看准了果断出击的 。

    有眼光才有方向,最可怕的是没有想法的人,你活着连你需要的生活都不知道,前面能有什么好日子等待你呢?

    月儿想着自己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除了破日五天自放的年假,其它的时间,都是上班的日子。这期间走亲戚某些必需耽搁的人情事理,应酬半天回来依然开半天门,这是门看住了她,也是她看着门!走哪里她都不忘记说,“这门店生意,守门看门,没法子么?我也想有上班的时间,要是上个八个十个小时,知道没顾客上门了,我肯定享受剩余的空闲。我这是十几个小时熬日子,熬生意,没有主动权,没有话语权。有生意做生意,没生意等生意,别人没起床我开门营业,有时也会拣着陌生的顾客!有时开了半天门,一只雀子捕不到,眼巴巴又有什么用呢?没收益,还受下不少地焦虑来。”

    “钱挣不完,慢慢挣吧!别累着!”

    贺春发说的蛮有理。

    “我不挣,没法子呀!总有那展手要钱的人事,你不顶着,让谁顶去?”贺春发有保障站着说话不腰疼,自己不干了那一块钱十块百元的,要从哪里来呢?

    还是硬巴巴的扛着吧!不能和贺春发比,人家有保障呢?月儿他们可是分文没靠的。

    “我儿子买的!”平平抬起自己的胳膊。

    月儿看见了她手臂上面戴着一只白色皮带的手表来,也许她不识货,看不出什么神奇的东西,可为了朋友的高兴,还是牵强的说了,“手表?好看!”

    “我们不要,儿子自作主张,给我们买的。”

    “你儿子不是前两年当兵时,还在咱地区那边读什么大专大学?说当兵回来完成学业吗?”他们两家离的远了,彼此家除了红白事情,其它变动,他们理发时不说,也不好清楚呢!

    “回来他去了学校,也到了他那届毕业,他去学校完成了毕业的事情。你知道,本来去了部队,让他转士官的,士官没转成。”平平想起儿子第一次当兵的事情,还是有些忧伤。

    “你儿子不是当兵回来了?被他爸说到咱们法院什么地方去了吗?做临时工?”

    “上了一段,工资一千二,本来想着熬着什么时候熬成正式工,也行,现下全国联网,本科的能考公务员,事业编,专科的好像要工作三年,能考不能考还确定不了?”平平摔了下齐肩直发,“还好,我儿子又当兵了!”

    “什么?你儿子不是当兵回来了吗?”

    “我儿子又当兵了!他年岁二十三,要是二十四岁,就不好说了,上次当兵是陆军,这次是空军地面部队,我儿子喜欢部队生活。他那天在武装部,代表新兵讲话,我站在靠前的地方,看我儿子讲话,我那人躲在会场后面,他怕儿子在上面讲不好话,出了丑,好像很担心很害怕。你别说,这娃在家里没话说,在这里念讲稿,还真行!”平平满脸骄傲。

    人家孩子大专毕业,上部队了,月儿家孩子本科出来,工作还悬着。

    月儿觉得这念书不念书,学历高低,似乎也改变不了什么?

    她店里山上那个男孩,十五岁学修车,二十三岁办店,如今二十五岁,娃娃三岁多了。和自己儿子同样年纪,人家孩子没花下几个读书钱,书只读到初中!理发时,衣服脖颈脸上沾满黑黄斑驳的油渍。那孩子父母山村种庄稼,将近六十了吧!也许他觉得自己没指靠,比别的学车孩子更刻苦,多少修车孩子受不了活跑路了,这孩子咬着牙坚持着,是个励志的孩子呀!

    “你家孩子好像属鸡的?”月儿从脑壳里搜索到了记忆。

    “是属鸡的,他当第一次兵时,他爸通过关系改小了一岁,成了属狗的。不是这,这次当兵超年岁了,就没门了。亏我那人看的远。”

    “呵!你那人看起来像绵羊,认识二十多年了,想不到有那么多弯弯绕绕东西?”月儿也不得不心服口服,“我和长庆干了这些年,都弄了什么呀?长庆扎在工程里干呀干的,他就没你那人的眼色,你那人厉害呀!没工资挂靠了工资,想要廉租房你们夫妻离了婚,儿子吗?当兵还少了一岁,你们啦,好事让你们想到头发卷里了,也不带带我们长庆?”月儿在平平背上拍打两下,“我们还是朋友吗?这么多年了,才看出你们庐山真面目。”

    “都是我那人瞎折腾,也不知靠谱不靠谱?他这人信息不发达的年月,爱在报纸上鼓捣,信息灵通时,看政府发布那些国情民生方面的动向。他不大说话,但有他琢磨的东西。我把他当作瞎折腾。没想到瞎猫碰上死耗子,还让他碰照了。你说那个年代,多少人稀罕那点工资?我那人稀罕!”平平不无感叹。“我那人十二年前把他辛苦转成的非农业户口,又费劲转成了农业户口,我们那小院就是春发落户到那村上时置办的。五分基地,我们又多占了些,也有六分的样子,买时也就六千元吧!如今新城发展,那边地皮紧张,不允许批地皮建筑了。前年县上喊着我们那边连片的小院要开发成森林公园?我们把之前门房空缺的基地,又续盖了房子,这两年过去了,县上没钱,工程还晾在那里。估摸也是迟早的事。”

    这折腾的人都成了财神,守常的人真是笨蛋呀!没法比!月儿心疼听了长庆话,没做成的房产生意,也心疼没贩成的坑木,哪样机会到了身边,刺溜一下,你抓住了就是你的,过了,也就追悔莫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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