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佛教诸神中,弥勒代表未来佛,仅次于释迦牟尼佛。在造像方面,弥勒造像有多种特定的形式,比如弥勒上生图像主要有交脚菩萨像和思惟菩萨像,弥勒下生图像主要是倚坐佛像,而立像、结跏趺坐像较少,多数双手作说法印,少数作禅定印或持水瓶或头冠中有宝塔。所有这些形象都不见于佛教经典的记载,却有着可供辨识其身份的图像特征,那就是交脚坐姿。
莫高窟第275窟 西壁 交脚弥勒菩萨像 北凉在莫高窟最早的石窟之一——北凉第275窟,西壁主尊交脚坐像与两侧的动物及坐像后面的倒三角背屏构成一个完整的造像组合。这身弥勒塑像上身袒露,胸前佩戴项饰和胸饰,仔细观察还可以发现菩萨双肩到上臂部位有蓝色和黑色曲线,表示背后所披披肩的外缘正好搭在肩膀部位的样式。下着束腰长裙,裙子紧贴双腿,给人以薄衣透体的感觉,衣纹排列整齐,以贴泥条的方式塑造。
值得注意的是,这尊弥勒像背后立有一块倒三角形背屏,三角形上方两端有一个向下的折角,应表示的是织物搭在背屏上从背后垂下所形成的折角。
交脚坐像身后有三角形背屏的例子还见于这个洞窟南北两壁上方阙形龛内。此类造像组合不仅在莫高窟北朝时期的洞窟中出现,在河西北凉石塔、云冈石窟、新疆石窟、犍陀罗造像、巴米扬石窟中都有几乎一致的造像,这让我们不得不去探讨此类造像组合在北朝时期流行的原因及图像来源。
敦煌早起石窟壁画艺术受西域佛教艺术影响颇多。新疆石窟雕塑艺术中似未见交脚坐雕塑的例子,但在壁画中却比较多见,菩萨两脚相交坐在有折角靠背的座椅上的例子很多。克孜尔石窟第110窟前壁上方绘弥勒菩萨说法图,弥勒菩萨居中坐在有靠背的座椅上,座椅上有织物盖在上面,可以清楚地看到织物在座椅靠背后方折下形成的折角。菩萨双手放在胸前,交脚坐于方形台座上,头戴花冠,,佩戴项饰、胸饰、腕钏,肩膀处的衣纹线条可以看出也是披着披肩的。
克孜尔石窟第110窟前壁上方的弥勒菩萨说法图克孜尔石窟第171窟主室入口上方也绘一幅弥勒菩萨说法图,弥勒菩萨上身袒裸,背后的倒三角形背屏与莫高窟第275窟主尊像的背屏几乎是一样的。
克孜尔石窟第171窟主室入口上方会弥勒菩萨说法图克孜尔石窟第38窟主室前壁绘弥勒菩萨说法图,弥勒菩萨造型与第171窟的弥勒菩萨类似,左侧画面残损严重,但从右侧画面中可以看到菩萨圆形身光后有一部分白色三角露出来,应该也是三角形背屏,只是看不清是否有折角。
克孜尔石窟第38窟主室前壁绘弥勒菩萨说法图现藏德国柏林亚洲艺术博物馆,原本是克孜尔石窟第83窟主室正壁的优陀羡王故事画。画面中央的优陀羡王身后座椅靠背上有织物垂下形成的折角。
克孜尔石窟第83窟主室正壁绘优陀羡王故事画其实在龟兹石窟中大多数国王形象都是交脚坐姿,而且背后几乎都有靠背,且有织物搭在靠背上。
另外,云冈石窟中的交脚坐像数量较多,约有200余尊,菩萨身后多为背光,但仅有第6窟南壁明窗两侧、第6窟主室东壁宫中娱乐图、请求出游图、山中思维等场景中有折角靠背的例子,均为交脚菩萨或思维菩萨像与折角靠背图像的组合。
云冈石窟第6窟南壁 明窗西壁、东壁佛龛从这些造像实例可以看出,在早期佛教造像中,交脚坐姿一般用来代表弥勒菩萨或者王者像,且大多与三角形的靠背椅组合出现。
那么这种图像组合的起源是哪里呢?
目前可以找到的最早的交脚弥勒造像是藏在巴基斯坦拉合尔博物馆(Lahore Museum)的编号为572的一座石雕像。在这座石雕像的上部,呈交脚坐,左手提水瓶,佩戴帝王饰物的形象即是弥勒菩萨坐兜率天宫的形象。
这种交脚坐像的出现又与大乘佛教在贵霜王国的兴起,以及贵霜第一代国王丘就却在大乘佛教造经铸像方面所做的贡献有关。
贵霜钱币上的所刻的贵霜第三代国王威玛卡德菲赛斯(Vima Kadphises)就是呈交脚坐姿的。实际上贵霜第一任丘就却钱币承袭了希腊、印度-赛西亚、印度帕提亚钱币的很多元素,其中的交脚坐就模仿了印度赛西亚钱币上的交脚造型。目前发现的丘就却之后的历代贵霜王钱币上几乎都是交脚坐像。
在位于今乌兹别克斯坦苏尔汗河流域的哈尔恰杨(Khalchayan)遗址发现的大月氏—贵霜人雕像,也是呈交脚坐姿,最值得注意的是这身人像身披披肩或类似斗篷,并在胸前系带。新疆石窟壁画和莫高窟第275窟交脚坐像身上都有这种形式的披肩,只是壁画上的披肩造型已经不那么写实,变得形式化,仅有肩膀处的线条和色彩表现。
交脚坐大月氏—贵霜人,乌兹别克斯坦哈尔恰杨遗址(Khalchayan) 来自哈尔恰杨的圆形浮雕瓦片由此可见,起源于贵霜王朝时期的弥勒交脚坐像在一开始便模仿了贵霜王者的坐姿,并且继承了国王坐在靠背椅上,靠背上装饰着织物,可以让靠背变的舒服的形式,这种造像形式在传播过程中,其王者的内涵并未随着时间和地域的变化而丢失,且在5-6世纪的中国佛教造像中也有传承。
这种靠背椅上的折角,被西方学者称为“帝王的折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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