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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干在冬天都一样的荒芜,我须戴上花镜,才分得出它们的种类。河冰已经开始融了,孩子们把摔炮扔到我脚下,以微弱的声音进入发聋的双耳。 换作平时我会停下来,告诉他们这样做对老人不友好,然后以一把糖选择原谅。可是我只是若无其事地向前走,好像一节沉重的枯木,不可阻挡地向山脚滚去。山脚是我的墓地。 我走得发喘,眼也有些肿痛。我就这样停在马大姐店门口。
我和老头子喜欢在这里闲坐,马大姐沏得一手好茶,可我们从不找她算卦。因为你说一切其实都好排好了,让我放心地活。 我挤进水晶帘,一下子瘫坐在椅子上。马大姐慢慢走过来,问我喝什么茶。 “我能活到多少岁,你帮我算算。” 她的脸色登时暗了下去,像叶子在一夜间枯憔。 “你说。”我从未如此平静,也说不上是否相信。只是我觉得一切从未如此轻如鸿毛,连我的生命, 也正一点点随风离开地面。像一片柳絮。马大姐用手比出一个八十四,皱皱巴巴的皮肤和我一样,如同水流侵洗的土地。今年我刚好八十四。 我同你讲过,我想学跳舞,和你一起。还有刺绣。 你说等我们都闲下来再说。我等到生命仅剩有余温。
我给马大姐钱,她死活不要,我没有退让。 我还买了一块手帕,上面绣着荷花。 我一路走回去,太阳刚开始向西边斜。你说过夕阳不好,你喜欢晨曦。我说那时候你就是在夕阳下偷偷抱住了我,脸上红彤彤的,很讨人喜欢。
我轻轻打开门,一切和我走的时候一样,你还坐在那里,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我用新手帕擦了擦你的嘴角,坐在你旁边,握了你的手。 你一定是知道的,因为我厚茧重重的掌心传耒一丝极不易觉察的颤抖。而你没有挣脱,像我们握住了彼此的一生,分不开,逃不掉。 因为你也一定明了,这样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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