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到三更尽

桂州腊夜

【唐】戎昱

坐到三更尽，归仍万里赊。

雪声偏傍竹，寒梦不离家。

晓角分残漏，孤灯落碎花。

二年随骠骑，辛苦向天涯。

每逢佳节倍思亲，何况年关将至，思念的情绪自然更加浓烈。离家谋生，到这广西桂州已两年了，可是，工作不允许，经济条件也不允许，再是思念，又哪里能回家呢？在一年里最冷的腊月，在遥远的边荒之地，且用小诗寄托心意，代替回家吧。

离人最苦。寒冷的冬夜，最适合早早钻进被窝睡觉。但是思家的人睡不下，他整晚枯坐着，听着窗外的雪声簌簌落到竹林里，心里都是家的回忆。更漏一滴滴地落着，三更天都过完了。无可奈何的离人勉强睡下，屋子是冷的，心也是冷的，梦也是冷的。梦是在家的梦，可做梦的人又知道自己离家万里，梦是不踏实的梦，睡也是不踏实的睡。梦里梦外，都觉得冷。

桌上的孤灯没有吹灭，屋子里有个亮光，多少给愁人的心里一点支撑。诗人睡得不好，很快就醒了。早晨的号角声响起，天要亮了，新一天的节奏要运行了。混乱的睡眠没有解除困乏。休息不好，更使愁人的情绪低落。诗人看看孤灯边四落的灯芯，看看就要熄灭的残灯，内心忍不住长叹，跟着骠骑将军在边地过了两年了，在这遥远的天涯，真是辛苦孤寂呀。

那个短暂的睡眠仿佛从没存在过，或者说那个睡眠差不多是醒着的睡眠，诗人的思绪，从三更天的寒夜直接堆积到早晨，且越积越厚。诗人的心里，都是思念亲人、思念家乡的悲苦凄凉。

诗先叙事，再写景，最后抒情。叙事和写景里都暗含着抒情，在前面的铺垫下，尾句的抒情不可遏止，喷薄而出。前面一直压在内心、压了一整夜的那些巨大波澜，被直接喷吐出来。

思亲思乡都是古诗的常见主题，这首诗在写法上并没有特别之处，它最打动人的是对离人心态细腻把握和层层表达。隔了一千多年的时光，读者依然能感受到寒冬腊月一个可怜人的凄苦与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