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的云絮高挂在天空上,阳光温和,风也温和,属于夏天的繁茂却在这温和的空气中褪尽了颜色。这或许就是秋的过人之处,没有夏冬两季猛烈的攻势,却不疾不徐地悄悄改变着所有。
——温水煮青蛙。
其实青蛙并不痛苦,是吧。
黄小予想起昨天李思琪说她是把头埋进沙子里的鸵鸟。鸵鸟,青蛙,自己原来可以成为这么多种小动物。
但黄小予突然想变成鱼,生理构造简单的傻傻的鱼。
不论美好的还是痛苦的回忆都禁不起被一遍遍拿出来温习。美好的感觉会被时间冲淡,痛苦的竟然还会加倍地痛苦。人类站在进化阶梯的最高点,将世界更多色彩收入眼底的同时,理应付出同等甚至更多的代价吧。
有些羡慕鱼儿的七秒记忆。
黄小予在花坛边坐下,棉布长裙随风轻轻扫着她的双腿。记忆长廊的大门一旦打开,想再关上总会有些困难。她想起了这些年做过的几乎所有的荒唐事。
她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爱他的?她也说不清楚。大概是从某一天突然觉得十八岁的年龄差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开始,又可能大概是从头回见到他的妻儿开始。黄小予清楚地记得当时脑海中冒出的第一句话:
“这女人怎么配?”
当然不配。五官平平但脸上有藏不住的皱纹,上下衣物朴素但也还算整洁,左手提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包,右手牵着一个五岁大的男孩。黄小予和他们擦肩而过时故意深深吸了一口气,可什么都没有闻到——
郑老师身上有淡淡的木质香味,她想他的家人也该如他一般精致,可今天见到的却是一对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母子,普通到下一秒就会忘记他们是什么样子,普通到和他们相似度高于80%的人随随便便就可以找出一大堆。
但他决不是这样的。她怎么配?
黄小予想着,有些生气。四年了,自己都要毕业离开这座城市了,那个女人还是数年如一日地陪在他身边。
黄小予努力克制着不再继续回忆,抬起头望着他办公室的窗子。窗边的吊兰好像又长长一些了,几条枝叶伸出窗外,风一吹就摇摇摆摆,像在和楼下的她打招呼。
她笑了,心情突然好了许多。
所有故事的起点本应该源于他那一句“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她梳理了几乎所有故事可能的开端,竟漏掉了这个最重要的环节。她明明一秒都未曾忘记过。
你看,好多好多自认为意义非凡的细节,在一遍一遍的温习之后也仿佛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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