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漪然和她的父母)
一位女孩坐在阳台的三楼, 哀伤的望着下面来来往往的人群,她是多么希望人们能抬头看她,特别是上学的孩子们,这个女孩就是漪然。她四岁下半肢截瘫,她是靠着弟弟小学的课本开始学习识字。又通过自学,掌握英、日、法等多国语言,走上儿童文学的翻译和创作道路。04年,凭着对儿童文学热爱,建立了我国第一个儿童文学公益网站“小书房”,进行线上线下的阅读推广活动。她翻译了许多耳熟能详的经典童书,如《月亮的味道》、《一个孩子的诗园》、《鬼怪森林》、《从前有一只老鼠》等。我手边的这本《一个孩子的诗园》里有一份几页纸的编辑手记,记录了翻译老前辈屠岸与漪然关于翻译的探讨。漪然,这位77年的大姐姐,不仅保有一颗纯真、善良的童心,还具有对工作精益求精的精神。只可惜,天妒英才,去年中秋节,年仅38岁的她就永远的离开了我们。
一年后,小书房的好朋友们将她的遗作整理,就是这本《心弦奏响的一刻》(另外附赠了一小本有关漪然的画和诗)。虽然她的生命如此短暂,她的文字却可以获得永生。只要有善良、纯真的人在,她依然会被大家记起。对于一本介绍儿童文学作品的书,她的文字并没有学府的考究气,条分缕析的进行解剖,也不是毫无针对性的随意发感叹,更不是大段引用的堆砌字数。你会发现她的评论仿佛记忆的泉水,滑过故事的某个动情的角落,或某个深邃的漩涡,再一遍遍淌过你的心里。你会发现,那些童书的评论,与许多评论家大不相同,评论里有作者的故事,有作者自我的追索解答。比如评论文章《书里,有一片森林》,本来是介绍童书《从前有一只老鼠》的,却从童书作家创作的民间故事《五卷书》的故事开始。古印度的国王希望后代成为世界上最优秀的人,请了当地最了不起的智者做王子的老师。没想到这位智者既不拿课本,也不讲课,只是选择一种令人不可思议的教育方式:给孩子讲故事。我相信漪然在选择这个故事作为评论的开头,是因为这个故事本身的价值取向让她极为认同,所有现代机械的教育方式,还真不如给孩子们讲故事。
我喜欢漪然在评论中回忆的那些温暖的场景,手足间、邻里间、母女间的回忆,浅浅淡淡中饱含浓浓深情。涂着”小马褂“风筝的弟弟拉着安安(漪然小名)给他讲《玛丽波平斯阿姨回来了》,看童书《歌舞爷爷》联想到吟唱昆曲的祖母,《大草原的小木屋》的故事里记起小时候邻居阿姨剥蚕豆的平凡一生,还有从米斯特拉尔《母亲的诗》里看到自己的母亲。那些关于漪然自己的回忆似乎总可以在她评论的任何一本童书找到踪影,还有她的气质,她的思考。
我喜欢漪然将书中的引文恰到好处的穿插进去,每一处引句都有漪然关于自己生命的领悟,简短的引文被她解读得那么通透清晰。她对童书,或者作者的点评,总能敏锐的抓住要害。如评《寄小读者》,标题是《此心如冰》这就是篇以作者的气质来评论作品的文章,而评论《苏菲的世界》这本通俗哲学小说,用的标题是《听,那轰然一响》,讲述人需要从日常沉闷中超脱出来,对世界提出质问的“一响”。漪然的书评之所以优秀,一是她拥有作家敏锐的文笔,将自身生活消融在客观的评论中,另外一点是她独立的思考处处散发至纯至性的特点。即使你没有看过这些童书,但你却可以从书评中随处可以找到照亮人性之光的碎语。
“我们总是自然地就学会说话,可我却要用一生的时间来学习自然地写作。”(23页)
“有的人用文字写作,有的人用生命写作。用文字写出来的是故事,用生命写出来的是人生。”(140页)
“能够写出一部‘纯真’之作的作家,总是一个忧心忡忡的成年人;而真正能够读懂这作品的,也总是一个忧心忡忡的成年人。”(145页)
“她们和我的母亲一样,同自己孩子在那个小小的白色房间里,一起经历了恐惧、痛苦、绝望和比绝望更折磨人的希望的挣扎。但是她们迎着自己孩子目光的时刻,却总是在微笑;那种幸福的微笑,是我一生都难以忘却的……"(184页)
“不用逃避什么,也不用惧怕什么,只按照自己的意愿去生活、成长,只是做一个——真诚的人。”(158页)
“无论你曾梦想过什么,无论你在追逐什么,无论你将拥有什么,真正的幸福,只有在爱你的和你爱的人们中间,才可能找到。”
…
谈到自己为什么喜欢儿童文学作品,漪然认为儿童文学不管写什么,总是乐观的,光明的,结尾处总给人以希望。对于这个长期要与病魔相抗争的女孩子来说,比起成人文学的复杂灰色,儿童文学是为人类未来的孩子而写,即使再黑暗无望的社会,总要给孩子一点亮光。一个有几次濒死体验的人而言,最需要的也就是希望。儿童文学并不是盲目乐观,忽视现实的文学,优秀的儿童文学作家往往有着举重若轻,化繁为简的能力,作品中有现实的影子,同时也有通透的人生智慧。因此,漪然才能在儿童文学中找到自己贴合的气质,找到自己灵魂坚守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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