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里的舅舅们

    《红楼梦》煌煌巨著，读它已经很多年了，输入这么久，总想找个点，来表达一下我对于《红楼梦》的喜欢。但那些重要的人物比如：薛史宝黛，以及那些大事件比如，元妃省亲，黛玉葬花，场面恢弘，可泣可诉。早已被大家熟知，再写便味同嚼蜡，滋味早已尽失。

      9月份妈妈来沪小住，提及舅舅一二事，不觉愤懑。于是想到可以写写红楼梦里的舅舅们，也算是管中窥豹，可见一斑。 在我的记忆里《红楼梦》中提及舅舅的地方并不多，本文只撰写四处。虽然不多，但也可道尽人间冷暖。

       《红楼梦》中第一次提到舅舅，便是林黛玉拜见贾赦。林黛玉进贾府，其实是寄身于舅舅家。两个舅舅，只是二舅贾政袭了爵位，但是按照伦理，她先去拜大舅舅贾赦。

        在《红楼梦》的社会体系中，女儿拜访男长辈，一般是不见的，这很正常，并不是什么绝情。那么舅妈便显得很重要，她成了舅舅的替身和代言人。邢夫人领了黛玉拜贾赦，“让黛玉坐了”命人去请贾赦，贾赦没来，黛玉是站着听完贾赦不见的理由。然后略坐坐，便起身告辞，邢夫人“苦留吃过饭去”，去是去拜访二舅贾政。林黛玉也是大家闺秀，拜访二舅一定不能吃了饭去，吃了饭去就是怠慢。林黛玉不吃，邢夫人苦留，都没有问题，只是觉得冷冰冰的，大家都是在按程序完成一件事情。

        再看林黛玉到了贾政这里，王夫人先引黛玉坐炕的东边，自己其实是坐在炕的西边，此时只有王夫人。让黛玉坐东边就像是邢夫人留饭，都有把黛玉奉为上宾的意思。林黛玉自然是不会去坐的，她去坐了，便不是林如海的女儿了。别说是在奉行宗教礼法的红楼家族中，即使是现代社会，女孩子到了亲戚家，你也不能端坐在人家堂屋正坐上吧。

       黛玉不坐，王夫人便拉着黛玉坐在自己身边，其实整张炕都是正坐，都不是黛玉该坐的地方。在拜见贾母时，黛玉是和贾母一起坐在炕上的。其实，按照礼法规矩，黛玉应该和“迎春，探春，惜春”一样坐在炕下面的凳子上。和贾母坐在炕上，也只因为贾母爱惜黛玉而已。如今到了王夫人这里，黛玉不坐炕，“因见挨炕一溜三张椅子……黛玉便向椅上坐了”。但是“王夫人再四携她上炕，她方挨着王夫人坐下”这便有点区别与邢夫人的冰冷。坐下来干什么，坐下来就开始拉家常了，解释二舅不见的原因，家里姊妹们的情况，然后就有了关于“混世魔王”的介绍，以及对黛玉的嘱托……就这些来看，王夫人对黛玉的爱，并不比贾母少。

       两位舅舅特别是两位舅舅的化身舅妈，对黛玉的态度可见一斑，人情冷暖可见一斑。 （以上引号部分摘自《红楼梦》第三回）

    《红楼梦》中再提到的一位舅舅，是贾芸的舅舅卜世仁（曹公很厉害，仔细读读便知深意）。《红楼梦》第二十回贾芸找到贾琏谋差事，总是受挫，因为打点关系需要些人事，想到自己的舅舅开个香料铺子，于是拜访舅舅赊点香料。

      这段开头就描写，舅舅外甥见过之后，贾芸便笑道：“有件事求舅舅帮衬…...”。卜世仁一听是找自己佘香料，便絮絮叨叨地拐着弯地不愿意赊，还数落贾芸不干活，不会过光景。贾芸反驳，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自己早年没了父亲，历数昔日凄凉，现在只和母亲相依为命过日子。平时又从不为吃喝来求舅舅，如今想立事了，需要帮衬，才找舅舅，也就几两香料，不必多少银子……舅舅卜世仁听过之后，仍然官话大话一大堆，贾芸一气之下就要走。

       此时，舅舅留饭，舅妈很给力，说家里的米不够了。卜世仁不记得了吗，你还有个卜世仁的老婆。

       贾芸很郁闷，在巷口撞见放高利贷的邻居倪二。两人虽然熟识但无交情。之后，关于交情与借贷之间关系二人还有段对白，谈得真是侠义满怀，可见贾芸知礼行事，并不鲁莽。

      作者最后关于贾芸拿到倪二银子的心情描写并不多，只写到“贾芸见倪二不撒谎，心下越发欢喜”。自此后，贾芸在大观园谋到了差事也逐步发达。但雪中送炭之义与锦上添花之情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此为书中提到的第三个舅舅，第四个舅舅便是王仁，王熙凤的胞兄，巧姐的亲舅舅。此人为舅已经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境界。 此一回是第一百十八回，为高鹗所续。书中提到，贾环因手中拮据，往日里王熙凤又常常刻薄他，现在王熙凤去世，贾琏不在家。正好外藩要买个偏房，贾环就提议将巧姐嫁过去。

      “‘你们何不和王大舅商量，把巧姐说给他呢？’”此一番，“王仁拍手道：‘这倒是一宗好事，又有银子……若你们敢办，我是亲舅舅，做得主的。’” 好一个亲舅舅做得主，把巧姐卖给了外藩做偏房。王仁上下游说，终于促成了此事。

       这一回为高鹗续书，描写上没有曹公的入木三分，但基本符合曹公本意。因为在《红楼梦》第四回，贾宝玉梦游太虚幻境时，就有关于巧姐的判词 “事败休云贵，家亡莫论亲；偶因济刘氏，巧得遇恩人。”巧姐被卖之后的命运便和刘姥姥有关了。

       其实在刘姥姥游大观园时已有提示。特别是关于命名，都知道“巧姐”的命名是刘姥姥给的。古代只有直系亲属长辈才能命名，这是一个补谶。只是说到巧姐处，又一番苦难在等着她。真是说到心酸处，荒唐愈可悲！

        以上便为《红楼梦》中的四个舅舅。人情冷暖自在其中，我也逐渐释怀。亲疏远近，一在天生，一在人为。可为而不为，我辈奈何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