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没有值班,韩斌照样是回实验室拿学习当娱乐。吃午饭的时候顺便刷刷朋友圈,不经意地就刷到了Ed发的一条。图片是两只交叠的手,各自戴着一枚精巧的钻戒。配文也很直白:“She said Yes!”
韩斌想了想,直接点进Ed的朋友圈看历史发文。如他所料,Ed医生这么一位住纽约上城的美国青年才俊是不玩微信朋友圈的。这条微信发布时间是昨天下午6点多,大约就是他们聚会前的晚餐时段。以他对陈绍的了解,多半是新晋未婚妻逼着准夫婿发出来的,颇有些撒尿划圈儿的意思。这俩人还真是一对儿。
正想着,Ed这条朋友圈动态下面出现了一个点赞。韩斌定睛一看,点赞的美女似乎有点熟悉,于是随手截图转发给当年大学宿舍里对院内外美女最有研究的阿泰。
阿泰很快回复了:“这不是秦珊吗~咱们级的大美女,心理学系的。”
心理学...韩斌也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加过这位系花同学微信,犹豫了一下又把Ed的照片发过去。“对对对,这是她那时候的男朋友。”阿泰一眼就认出来,“这孙子美国人,不知道为啥跑咱们这儿来学本科了,还把系花拐到手了。”
韩斌还想接着问,却看见Ed的朋友圈下面又增加了一条留言,秦珊的。
“你回北京了?结婚了?”隔着屏幕,韩斌都能感觉到一股阴恻侧的哀怨。
没多久,Ed也回了一条:“Engaged.“然后没过两分钟,两人的留言和秦珊的点赞都消失了,显然两个人觉得不妥,直接私聊去了。留下韩斌盯着手机,心里隐隐觉得不安。
下午休息,平时这是雷打不动的阅读文献时间,韩斌今天却无心学习,决定全用在人肉搜索上。先是查到了Ed的Facebook,发现这家伙还真是沉默寡言,社交网络上几乎没什么个人表达,基本上只晒晒聚会和旅游照。过去一年里他发的聚会照里出现了几次陈绍,韩斌按照时间线浏览着,看见她先是出现在纽约校友会聚会的大合照里,渐渐出现在爱德华医生组织的几次小聚活动,两个人拍照时站的位置越来越近,活脱脱就是一部爱情演化史。
他忍住心里的醋意翻腾,又找到了秦珊的微信微博QQ相册,近年来的动态里并没有Ed的任何痕迹。他费了点功夫,找到了秦珊上大学时的开心网账号。大约因为开心网早已田园荒芜,果然在这个荒废的账号里找到了大量旧帖。两人在大学时显然是恩恩爱爱的一对,郎才女貌的自拍照几乎天天都发,一直到Ed毕业那个月戛然而止。之后秦小姐发了两三个月伤春悲秋的文字,然后就再无下文。
韩斌不得不感叹自己真是个被医疗事业耽误了的福尔摩斯。继续挖掘,才发现原来秦小姐也在他们医学院所在的附属医院精神科实习。她本科学的是临床心理学,看来研究生方向想往心理咨询师发展。现在回想起来,自己可能是在某次实习医生的校友聚会上加过她的微信。
查完这些已经到了傍晚,韩斌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找精神科的熟人问到了秦珊的宿舍楼所在地,在几公里外的医院西区。他匆匆出门,路上给陈绍拨电话。
“您拨打的号码不存在。”
公交车上,他听着电话里甜美的女声提示,有点愣神。是啊,她已经离开中国那么久了,很快就要变成100%的美国人了,怎么还会用着以前那支动感地带号码?
他想改拨微信语音,却想起自己还没有加她微信好友。她离开中国前,微信还没有问世。
韩斌有点泄气,翻出同学群,找出陈绍的微信账号,请求加好友。
终于跟陈绍拨通语音时,他已经站在秦珊的楼下。
“喂?啥事?”熟悉的语调,慵懒而俏皮。
韩斌隐在树荫里,眼睛盯着宿舍门口出出进进的人,也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些什么。
“你在哪里?”
“家里,咋了?”
“你未婚夫呢?他住哪里?”
“当然是住我家了。”那边陈绍的声音带着点嗔笑,“带他回来就是给老丈人审查的。咋了?您有意见?”
韩斌被噎得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捏着手机沉默。不想陈绍那边话题一转,说:“不过今天下午他跟我告假了,说有几个大学时候的兄弟要请他喝酒,估摸着明天上午才能回来了吧。我都没敢让他开车去。”
韩斌心里一沉,那种不详的预感更甚,那边陈绍还在没心没肺地絮叨着:“怎么着?你还想趁机约我吃个散伙饭,喝个忘情酒啊?咱俩好歹也互相蹉跎过青春,你要请我喝个咖啡倒也没啥。回头我跟我家爱德华打个招呼,省得他东想西想的......”
韩斌挂了电话,把自己完全隐没在大树的浓荫之下。监视着宿舍楼门口偶然进出的人影,他默默地想自己在做什么呢?在内心深处,他难道不是在暗暗盼望着发生点什么,去颠覆那个他无法接受的现实。然而她说得没错,他俩也算是互相蹉跎过青春。他有十年时间去牵她的手,却要在已经注定失去的时候作这可笑的垂死挣扎。
他突然觉得很累很累,想要有一包烟,或者一壶酒,或者一个软绵绵的床铺让他睡到天荒地老,醒来发现一切只是个梦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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