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渐渐暗淡了下来,电还没来。
没有电的撺掇,白天呢还好办,但入夜就不行了,家里成了燧人氏之前史前人的山洞,黑乎乎一片。甚东西在哪,你也知道,但就是无法启用。电视屏幕就在墙上,但看不了;电脑就在书房,但开不了;连现代人须臾不可离的手机也成了聋子的耳朵,因为waifai开不了。那就睡觉吧,更不行,不是“挺尸”的点儿呀,即便上床,也无法进入梦乡。
也不知啥原因,周边四处皆灯火璀璨,唯独包括笔者蜗居在内的三幢居民楼矗立在黑魆魆的暗影里,个别窗户里有微弱的影影绰绰的光影,仿佛瞌睡人的眼,又若盗墓贼头戴着类似矿工安全帽上的照面设备,不敢暴露呐——那是自备的一些临时照明设备。
没办法,只有死等。
其他季节的话那便约上一二同事或独自个到周边散步,汾河湿地公园就在数里外,很可爱的个去处,尤其夏夜,及其凉爽,空气也新鲜,很是享受,时间过得很快。但像今晚这样的数九寒天就不行了,长时间呆在室外能把人冻僵。
对门的男主人自有寻乐子的办法,去经常光顾的麻将馆。还有一帮酒鬼兼饕餮之徒干脆下馆子,连做饭也省了。想必一些年轻的情侣外出宵夜捎带看电影,甚至到饭店开房缠绵一下也是蛮不错的选择罢。
“但热闹是它们的,我什么也没有。”
时而踱至前后阳台上往外瞭望一下,但一扇扇明媚着温柔灯火的那都是别人家,而自家依然黑漆漆,除了一双渴求光明的黑色眼睛外,什么也没有。临近有个小区,泛出的灯光似乎更神秘一些,那是个高档居住区,据说不少有影响力的人物都在那住着,电路专供,还是两条,一旦断路,另一条立刻替用。哈哈,感觉时有点类似古语里的“断弦”“续弦”什么的。
天下嘛滋味最难受?大概就是数等待了吧,等人,等下课,等信儿,等车,等时间,包括今夜的等电,甚至还有等死,等等。古代的死刑分为为绞、斩立决与绞、斩监候两种。“候”也是“等”呀,此“候”有点类似当今的死刑缓期执行,但又不全是,还有点儿秋后问斩的意思以及头颅太少,等攒够一拨儿——类似“中国式过马路”——然后一股脑儿执行,因为那样警示和示众的作用来得更猛。你说这个被“侯”着的倒霉蛋儿,还不如“立绝”(一刀咔嚓了)好受呢。
敝乡有句很粗鄙的话叫“痴婆子等野汉子”,指某人傻等某事或太过用情。话是糙了点,但极生动,令人叫绝。冯梦龙《桂枝儿》收集整理了大量民歌,其中两首——《记日》:“从他去,不问无灵卦,只把那金簪儿在纸窗上插。一日不来插上他一下,从头细细数,数了一百八。为你这冤家也,准准守了六个月的寡。另一首《等信儿》:“玉人儿一去了,奴受千般孤零。约定桃花放,李花开,便是回程。望断水中鱼,沙中雁,不见愁中信。划损雕阑巧,消磨了几黄昏。好似断线的风筝也,全不见些儿影。”哈哈,一经才子之手,比那光秃秃一句“痴婆子等野汉子”形象多了,还有脸情节铺垫。端的高手。
不知啥时候迷迷糊糊睡着了,等到醒来时,电来了,黎明也来了。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