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了没回老家,学校的模样依稀模糊,梦里老想着他,几次做梦梦到学校依傍小河突发洪水,崖壁崩塌,学校在风雨里被蹂躏着……恶梦惊醒时,我说我要回去看看。
七月的一天,天空晴好,有风依依,我驱车上路回趟老家。一路上,两旁树影纷飞,光亮倏闪,心思飞翔,儿时的一幕幕电影般回放……
中上寺学校坐落在一高丘地带,原为一座寺庙,听一老人说,此寺在他幼小时听老老爷讲,寺内东西坐落两米口径大钟,每日悠响绵延数十里,香火甚旺,可能是此地浮屠映照佑护乡里,解放后随改为小学,远望,学校高高在上兀自独立,钟声悠扬实为祥和;校北面百米断崖,一条小河依崖脚蜿蜒向西,又折拐向南,每日叮咚作响,哗啦啦经流不息;东南小路依阶梯状缓坡而下,连接大大小小的村庄,每日校钟响起,清脆悦耳,各路便有三三两两背着书包的学生,噹--噹--噹,这时预备钟声,噹噹--噹噹,这是上课钟声,好像就在喊,上课上课!如果是噹噹噹噹噹噹,那就是紧急集合,不想迟到,那就赶紧快跑吧。
学校呈四合院环抱中间一排教室,自然分割成两个大院,院子呈东西长方形,除空场外中间部分开成菜园,菜园由老师学生共同养护,每到课外活动时,学生老师挑水播种,修剪培育,土地肥沃阳光普照,四季鲜蔬皆茁壮生长,萝卜长得快要自个跳蹦出来,番茄大小结伴累累垂挂,丝瓜藤沿铁丝四处攀爬,花开时引得蝴蝶翩跹,成果时垂垂落落惹得众人弯腰前行,自习课上,有蝴蝶曼妙落在课本上,轻轻的扑闪着五彩翅膀……
南北院子里皆有数棵硕大梧桐,紫藤树,树冠如华盖,藤条盘繞如舞,初春时节,花开繁茂簇簇拥拥,风中幽香,沁心如醉;仲春暮雨,花朵随风盘旋落在乒乓球案子上,个个摆弄着姿态,多情而毫无幽怨的分享最后的荣光。
出了东门,便是操场,操场两头竖立木头做的篮球架,风中咣当咣当作响,每日下午篮球场上篮球赛喊声震天,灰尘随脚步辗转摩擦扬起,似金戈铁马武斗,篮球架面板随着进球的力度不断啪啪啪掉着木屑,因为边界不清,有些球跑到庄稼地里也不算犯规,甚是自由宽敞。操场三面是庄稼,一眼望去,田陌纵横绿油油,一年四季看春播秋收,晚霞碎金般布满天空,晚归球迷的剪影渐渐融入黛色的夜幕里。
清晨,天际泛白,钟声响起,小路上便有早起的学生走在晨曦里。路边长满了草,露珠在草叶上滚动闪亮。钟声又起,噹噹噹噹噹噹,学生开始跑快,上了坡望着空着的操场才松了口气,队伍还没出来呢!顷刻间,各班随东门鱼贯而出,操场便满满的,大家随着哨声围操场转圈圈,一,一,一二一……坡下的村庄开始有炊烟升起。
记得十岁那一年,远在外地的哥哥捎回一包裹,打开一看,是一双白色运动鞋和一件带松紧的上衣,这是我最喜欢的,可等到妈妈说叫我穿上时,我死活不穿,妈妈说为啥,多好的衣服。我说衣服太好太新穿不出去。扭捏做态令妈妈生气,妈妈急了拿着棍棒撵了好几圈,我才乖乖的穿上鞋子穿好上衣上学去。清晨出操,操场上几十个班在沿操场转圈圈,一双雪白的运动鞋格外晃眼,我感觉头轻脚重,腿脚不灵,似乎连跑步都踏不上拍子。在那个灰蓝一统的年代可算超级时尚。到放学后,我落在后面,手抓一把黄泥涂在鞋子上面,涂得看着像一双旧鞋才罢休,等我兴高采烈的跑回家,妈妈一看,拎起棍子撵将上来,我吓得疯狂逃窜和妈妈躲猫猫……当然后来免不了一顿揍。
那个时候读书很有意思。跑过操,各班进教室背诵课,学生们有的在教室,大多数在教室外沿墙依次席地而坐,对面的教室外也是一排排背书的学生,相对而坐,背诵开始整个校园似大型合唱团,仰扬顿挫,唱和有度,学生们闭上眼睛作深思状,唱的有板有眼:
第八课
登高
作者杜甫
风急天高猿啸哀
渚清沙白鸟飞回
无边落木萧萧下
不尽长江滚滚来
……
汽车在前面向西折拐,学校便映入眼帘,远望学校似乎不在以往的高度,毕竟看见,心里激动,我梦想升腾的地方啊!一条直路直达学校操场,路两旁的白杨稀稀疏疏。迎面驶过货车一辆,尘土飞扬,等灰尘散去,眼前被蓝色铁丝大门拦住,我下车观望,操场已被围墙围着,见汽车声响,一老汗探出脑袋大声说:来晚了,今天没猪了!
养猪场!
腿猛然沉重,脑袋轰轰作响!
老汉见我不走,说,看啥呢,今天的猪拉完了,真没猪了!
瞬间忆症,我浑身颤抖以至于无法移动脚步……我想到崖壁上看看。站在崖壁上北望,小河几乎干涸,老堤坝还在,只是没有哗哗流水,往昔孩子们游泳的地方已经杂草丛生,人般高。向西再看崖壁,崖壁已经沉落,几乎与北面同齐。我窥视校舍,我不愿看到的我看到了,校舍已经没了——那高高穹顶,灰墙碧瓦,没了,现在是整排的石棉瓦猪笼。
我仰望天空,刚刚晴好的天突然配合我的情绪冒起了雨星。一阵恶臭袭来,没了心思再看下去,我决定不在看下去了。
雨点开始大了。
我坐上车,机械的发动,车慢慢的移动,眼望着这不堪的一切,这时我再也无法控制情绪,依着方向盘嚎啕大哭……我感觉我的心被掏空了,我的依托不在,我的梦不在,我那欢快的笑声和那朗朗的读书声永远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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