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橡皮人

01

我烦躁不安地站在一个纸箱的边缘，徘徊良久。

这是一个神秘的包裹，不知道从何而来，也不知将发向何处，几秒钟前，它从天上掉下来，坠落在离我三厘米的距离。

空中音乐响起，如进攻的号角，让人斗志昂扬。

我纵身一跃，用力过猛了，就差一点跃过了它！

老天保佑，我现在站在了它的边缘，有四分之一的身体踏空，重心还在，一息尚存。

我一动不动，也不敢动。

纸箱上印了一段条码，还有三个字母：LRQ。

也许是一个人的名字，我想。

这不重要，我的处境很危险，怎么还有心情去胡思乱想？

才159分，我抬头看了看天空，天空如大雾弥漫的京城，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的灰色，让人窒息，159三个巨大的数字悬在空中高处，西北方向，它们端正、冷漠，还有一些倨傲。

我想起了59分时的自己，挑战刚刚开始，我兴致正浓，在各种物体上跳来跳去，像一只永不疲倦的袋鼠。

唔，不如袋鼠。

因为袋鼠也可以选择行走，跳跃只不过为了省时间，而我只能选择跳。

站立，下蹲，起跳，降落，我只会这四个动作，千万次的演习，让我的全套动作已入化境，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我是一个绝世高手。

也是一个永不疲倦的橡皮人。

02

我有点畏首畏脚了，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我踌躇不前。

没有倒计时，也没有人催促，如果我愿意，我可以一直在这个纸箱上待下去，直到退休。

我怀念出发时的粉色纯净天空，还有灰白的泡沫垫，这样的配色充满了高级感，我还以为是要踩着方块，去造访爱丽丝的梦。

一开始很容易，没跳几次，我就遇见了一只古老的木质音乐盒，上面播放着黑胶唱片，我停下来，听了一首圣诞快乐，惊讶地发现自己多了30分。

这是来自上天的赏赐吧？我想，热爱生活的人，总是能得到更多。

福兮，祸之所伏。

再次前进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差点忘记了跳跃的节奏，人们总是这样，忘记一项本事很容易，而牢牢地记住它，掌握它，却需要永不停下。

我深吸一口气，调整了波澜的情绪，又在脑海里搜索了毕生所学，那些关于弹力系数，动能与势能转化，计算了高度、距离和时间之后，等音乐从头响起，我才重新出发。

谁也不知道，我走到现在的这个纸箱上，经历了多少次九死一生，又有多少次惊心动魄。

还好我是一个永不疲倦的橡皮人。

03

前方只有一条路。

是一张毫无特色的绿色圆桌。

距离也是我熟悉的距离，我能很轻松地跳到桌子的正中央，像体操运动员那样，完美落地，纹丝不动。

然后得1分。

桌子的后面是什么，我不知道。

也许是一筒卷纸，也许是一块弥散着微生物代谢气味的下水道井盖，也许是我最喜欢的木质音乐盒。

这条路永无止尽地通向远方，我从何而来，又将去向何处，这一切都没有人告诉我。

没有任何橡皮人能预知未来。

命运就是这样安排的，知道再多，又能奈它如何。

天空幻成黄色，音乐在高音结尾处反复演奏，焦躁不安的氛围。

该是下决心的时候了，要么跳，要么死。

这样的犹豫，对绝世高手来说，是一种不可被饶恕的软弱。

而信仰，是我们橡皮人与生俱来的本能。

时间还早，这趟旅程我才刚跳了个开头，要相信自己，立下雄心壮志，并且坚定不移地实现它，相信不可预见的未来，充满了魅力。

我不仅仅是一个橡皮人，我还是一个绝世高手，也许不远的将来，我还能成为一个人物。

莎士比亚说了，别在树下徘徊，别在雨中沉思，别在黑暗中落泪。

一，二，三。

向前跳，不要回头。

END

我是橡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