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青铜饕餮背后的历史渊源和精神意义
在李泽厚先生《美的历程》中就提到过:“历史从来不是在温情脉脉的人道牧歌声中进展,相反,它经常要无情地践踏着千万具尸体而前行。”可以说从原始社会开始,不管是磨牙吮血的野蛮人,还是已初步形成部落、氏族的这样一批开拓者们,无一不是以对立、战争、抢夺作为自己谋生立命的手段和方式,这也决定了在那个时代审美意义上的转变和权威并重的观念的衍生。由此,青铜饕餮便成为了统治者宣扬权威,以狞厉、恐怖的超生之物作为掌管、控制人心的最佳形象之一。
青铜时代以前,更多是以远古图腾作为权力的象征和表率,时以不同图腾为代表的氏族互相吞并、融合,产生出“龙”“凤”为具体代表的权威之象,它们充盈着神话的无穷魅力与神奇,以千年的底蕴抽离出具体化的现世之物,最后得以从纸上所画走进陶瓷之形。而在此后,那些以动物之形所演化出的活泼愉悦、规律而行的文字线条开始走向了一种近乎诡谲,却又带着狞厉之美的线条艺术走进了这样一个战乱嗜血的年代,成为一种极富超越性和时代性的艺术特征。
饕餮,又唤作老饕,作为古代中国神话传说中的一种神秘的怪物,为缙云氏之子。在《山海经》中有记载饕餮的相关形态,道“其形状如羊身人面,眼在腋下,虎齿人手。”时人望而生畏,恐伤及自身,以致一命呜呼。不管是从过去的视角,还是现在的视角来看,很难具体说出饕餮为什么对后世有如此强大的震慑力和压迫感,许是因为其怪诞可怖的外形和如传闻中的臭名昭著,但这些都不足以构成对这幻构出来的虚无之物的闻风丧胆,究其渊源,还是需要回到那个以巫术为掌控和操控命运的历史背景来看。“巫”和“史”并不是青铜时期才出现,相反他们在原始社会出现之初,便有了它们的初步雏形,而其之所以在青铜时期才迎来了他的“鼎盛之期”,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当时上层建筑和意识形态的改变,作为以氏族为共同体的社会结构,开始出现等级制度的划分,贵族、平民的对立,使得平民在其中处于了劣势的地位,并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成为了贵族的一个附庸和奴隶,为了巩固和加强贵族初期所形成的绝对压倒式“地位”,他们便借“礼”作为社会秩序的工具,再以祖先祭祀的形式来维系这一时期的贵族统治,但也正因为这种形式直接与“祭祀”挂钩,便不得不与“巫术”挂钩,而巫术作为一种玄之又玄,却又具有强大震慑力和凝聚力的这样一种术法,成为了当时最主要的,也是最有效的统治手段。
当然,这也就意味着巫师比起贵族更具有实权的操控力和主观性。明面上,巫师仅作为统治阶级的宗教宰辅,但背地里很大一部分政权的幕后操纵者反倒成为了这样一批人。正如马克思所言:“它不用想象某种真实的东西而能真实地想象某种东西”一样,可以说,此时巫师的主观能动性已经大于了物质现实性的力量,若是简单的通过战争、欺压的手段,都很难在短时间内实现民心的归一和政权的过渡,反倒是以神秘而不可窥探的强大巫术才能做到。
当然,在如何选取这样一个能够震慑百姓的载体时,其实很大程度跟当时的时代背景是息息相关的,它必须有着足够的威严和霸气,而不是让人一看就毫无敬畏之心。若说是能真实存于世间的猛兽飞禽,恐都不足以产生如此强悍的力量,由此必须另辟蹊径,臆造出世间所闻所未闻之凶兽,其非羊非虎亦非人,光是那獠牙便足以让人面色铁青,这才可能达到当时统治的目的。何况,就那个时代来讲,也没有什么太平可言,原始社会的晚期就是不停的氏族部落吞并、残杀、奴役、压迫、剥削、屠杀......社会混乱,已不是岌岌可危,残酷暴戾所可形容,炫耀暴力、尸横遍野,杀人如麻的这些场景或者可以具体到人,其实都被巫师作为了定位这个时代的标准符号,一是以其作为神祗,二以其作为恐怖的象征。就其意义来说,其应是一体两面的,作为相对性的统一体,它成为了对外族的威慑工具和本族的安生立命之宝,双重的宗教性也是他得以突破以往对恐怖之物的界定,更多了几分“有意味的形式”和历史的前瞻性和跨越性,这也是其精神内涵中所想表达的较为独特和趣味的地方。
仅是以青铜饕餮为代表的威慑之物,仍旧有很多。只不过它们都并非严格意义上的动物或者人类的传统形象。它们作为以真实所虚构出的强权流派,始终是积淀着一种来自远古历史的神秘力量和无上神力,甚至于也给当时的社会也打上了一层关于宗教、巫术和战争的时代烙印。乍然一看,似乎给人一看就想要俯首称臣,跪拜求安的那种心理状态,但这种状态的产生也仅是因为其在历史中所赋予它的定位和职责,很少人会反过来去重新探究关于其背后的精神意义和审美趣味。当然,这多亏了李泽厚先生能够重新的提出关于“美”的定义,这不是拘束在旧体制下那种单一、内敛的美,或许那种张扬、狞厉、可怖之威望与恐惧亦可成为对美的一种全新的诠释和展现。以青铜饕餮为例,李泽厚先生在《美的历程》一书中也提到了他对这个权力载体的赞颂:“同时,由于早期宗法制和原始社会毕竟不可分割,这种种凶狠残暴的形象中,又仍然保持着某种真实的稚气。从而使这种毫不掩饰的神秘狞厉,反而荡漾出一种不可复现和不可企及的童年气派美丽。
尽管后世对这股力量的存在是褒贬不一,甚至认为恐怖怎能作为一种精神意象和具有审美意义的表达,但后世所创的所谓的那些张牙舞爪的怪物,抑或是动物形象,即便再怎么的矫揉造作,故弄玄虚,都难以达到当时的成就。我想这主要还是与时代有关,意识形态主要还是取决于物质上的变化。但我们可以确定的是,以青铜饕餮为代表的那个时代,开辟了人们对美的重新鉴赏之路,并在不同的历史时期都承担的重要的地位和等级。也就是说,其延续的绝不仅是作为权力的个体和文明的继承,更何况作为饱受争议的这样一种文化载体来说,其文明的发展与继承也并不是一帆风顺的。据说,在封建时代也曾因其诡谲,产生了销毁其的念头,但好在冥冥之中自有定数,使得这样一种极具史料和研究意义的研究对象,在未来已经不再与统治挂钩,与宗教挂钩。人们也更多愿意以平等而多样化的视角去面对历史上那段充满“火与刀”的年代,而作为文明转变的见证者和亲历者,我想它们都应该被重新的发掘和利用,而不仅仅是以冷漠的姿态在历史之河中冰冷的站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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