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敬畏

我对蛇一直充满敬畏。

有一次，我看见一条蛇从洞里摇摇摆摆地爬了出来，这是一件新奇而刺激的事，回家后兴奋地告诉妈妈，可妈妈听后表情凝重。后来，在她和父亲的交谈中，我才知道，他们是害怕失去我，因为传说看见蛇出洞的人会进洞（坟墓）。天真烂漫的季节，心“咯噔”一下，天瞬间阴沉了，世界变得神秘而诡异，自己无力又无助。

有一年的夏夜，程叔和我父亲走山路。山路狭窄，两边都是齐腰深的野草，夏天走这样的山路是很危险的。果不其然，程叔被蛇咬了，咬了小腿肚子。还没到家，程叔的腿就肿胀起来，灼痛难忍。父亲将他背回家，准备天亮送医院。可是程奶奶救儿心切，用嘴吮吸儿子的伤口，想把毒吸出来。可是，还没等到天亮，母子俩就被紧急送往医院。因为程奶奶的喉咙也肿了起来。

潘叔不到三十岁就死了。

在我的记忆里，潘叔是最有艺术家气质的农民，他是村里的会计，瘦削、白净，文质彬彬。每到傍晚，在门前场院里，潘叔拉着二胡，潘婶和着旋律唱歌。悠扬的黄梅戏有时轻松欢快，活泼俏皮；有时如泣如诉，婉转哀怨。贫乏的生活，单调而沉重的劳作，农民的感情生活简单而粗野，这琴瑟和谐的夫妇简直就是天外之人。每到晚饭时，美妙的音乐如轻轻扑扇着翅膀的鸟儿飞到各家，潘叔和潘婶就成了戏中人物，可望而不可即。可是，潘叔年纪轻轻就死了，死得很突然。潘奶奶多年后依然难以释怀，直到一个算命的先生说，她的儿子走山路时遇到了一条蛇，蛇爬到树上与他比高，蛇高于他，他死了。潘奶奶从此平和了许多。

我常常在想，人为什么敬畏蛇呢？

因为它给人带来了实实在在的伤害，而且，这种伤害猝不及防，人在伤害面前显得无能为力。

这就如同命运，命运中的灾祸也是如此，死亡、灾难摧残毁灭着美好，令人心疼，可是人对此束手无策。

对蛇的敬畏折射的不正是百姓对命运的敬畏，对自然的敬畏吗？

因为这份敬畏，山村的百姓一辈子都规规矩矩，勤劳本分，守着家园，守住土地。

有所敬畏的人是社会安稳的基石。留有一颗敬畏心吧，勒住欲望的缰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