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田像飘浮在水面上的一个空饮料瓶一样,在这个喧嚣的城市里被人抛弃了。昨晚在桥洞下展开铺盖将就了一夜,早晨就在河边捧水洗了脸,瞧见水里的自己,胡子拉渣的,头发一夜之间花白了许多,想起近来的遭遇,不禁悲从中来。
老田年近花甲,为了补贴家用,秋收后出来打短工,因技术含量低而在建筑工地做小工,包工头张杰给他开价每小时13元。老田心满意足,每天十小时任劳任怨,省吃俭用,口袋攒了八百多元钱,前日晚上加班浇混凝土,他便趁第二天休息的空闲寄五百元钱回家。到了农行,钱递进窗口竟然少算一百,给他一张假币罚没单,兜里所剩的他不敢再往外拿,怕的是孔明借荆州有去无回,但这钱却成了烫手的山芋,问了几个店好不容易才买了一支验钞笔,找个僻静处一照,竟是真钱,又步行了三站路,已到中午,看到公交站旁第四家门头挂着“兰州拉面”的牌子,他打算吃碗面再回工地。走近一看,倒是挂羊头卖狗肉的。
“叔叔,吃快餐吧?便宜咧,两荤三素,八块钱,饭随添。”声音像蜜糖一样甜腻的女子舀着盆里的菜,浅眼一看全是荤。老田被对方的热情打动了,加之肚子也在提意见,不由自主地走进去,坐进了左边的套间。饭端上后,老田十分不悦,勉强吃罢饭,出门到吧台结账。
吧台足有一米五高,里边坐着一个奶油小生,指甲蓄的长长的,一双机灵的眼睛频繁扫视着外面的顾客。盛饭的中年妇女在外招呼:“大家不要挤,一个接一个来,结了账的到外边来。”
老田递上50元钱,小伙子摸了摸,退给他说“请你换一张。”老田又调了一张10元的又被退回,长指甲有节奏地敲得桌子乱响,“换一张。”瞧对方的脸,漠无表情;看钱,没有异样。“我这钱有问题?”“你自己看吧。”老田一看,少了芝麻粒那么大的一个角。想到口袋的几枚硬币是留着坐公交车的,便掏出100元递过去,对方拿到手摸摸,然后放在纸上擦了擦,同样要他换一张,旁边的人等急了也在催促他们,只好和硬币一起凑成8元钱,才结了这笔冤孽账。别人递上的纸币,长指甲有时也掐下一角,甚而强词夺理,如此检验钞票,老田还是第一次见到。恶虎难斗地头蛇,大家都是敢怒不敢言,何况是“#”井混淆、“l”1难辨、人入不分的老田。
回到工地,老田找到包工头,说:“张杰呀,你给发的生活费有一百让银行没收了,你看……”
张杰没等老田说完,接过银行那张罚没单据三下五除二撕了个粉碎,捋起袖管,手臂上露出的纹龙剌青也对他张牙舞爪,劈头盖脸一顿臭骂:“tmd你把老子当成什么人了?你问一问同事,我给他假钱没?好像我是专门欺负你一个外乡人样的,胡言乱语嚼舌根不得好s!”
这难道是我错了?除了你张杰以外,还有谁给过我钱?挣钱不易,哪晓得用钱也难啊!老田打落门牙肚里疼,气得有班不上,也不想再验长指甲退回的钱了。饿到第二天中午到食堂吃饭,饭刚端到手上又被对方夺了回去,紧接着,他递上的那100元钱被食堂老板用透明胶带粘贴在卖饭窗口的右上方,下面的白纸上还写了什么“被车撞s、s孩子、s全家”之类的骂人话。几近崩溃的老田就这样被赶了出来,望着静静流淌的护城河欲哭无泪——我就是一头栽下去也洗不清冤屈啊!即使这张钱是假币,也是我出力流汗换来的呀!该s的不是我,而是那些人面兽心变戏法的害人精!屋漏偏遭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平生没兴事,今朝一齐来,这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s了,还要背个黑锅——用假币骗人。我不能s,s了也是一个屈s鬼,还是破罐子破摔吧。
老田想到这里,攥紧了拳头。平时看见大盖帽都有些胆怯的他,此刻不知哪儿来的一股勇气,使他急忙卷起铺盖,拖着疲倦的身子,步履蹒跚地向附近的派出所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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