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我十二三岁时候的事情了,距今已经二十多年。
当时我正上五年级,是小学最后一年。几个比较小的自然村的五年级学生,都统一到附近某中心小学去上学,我们在学校住宿。五年级当时有两个班,我们是五二班。他是五一班的语文老师,很年轻,很瘦,长着一副白皙的面庞,很英俊,但看上去有些严厉。
哦,我曾经见过他。我三年级时,参加运动会短跑项目,他就是手持发令枪的人。
当时我在最右边的赛道,他就在我身边,尽管当时操场上人声鼎沸,操场中间还有别的比赛项目也在举行,但我能清楚地感觉到他英俊的身影。白色衬衫,黑色运动裤,让人感觉一丝不苟。一声犀利的口哨声,暂时压制住了周围熙熙攘攘的同学们七嘴八舌的议论,运动员也包括我在内已经做好了起跑的姿势。只等发令枪响。忽然有个同学抢跑,发令枪也随后响起“砰……”。他只是让我们重来,丝毫没有责怪那个同学,这一点让大家都很意外。
没想到,两年后我们又见面了。不过,他不教我们班,我们基本没说过话。
有一天晚上,我们宿舍停电了,大家有蜡烛,却没有火柴。同学们都在很兴奋地聊天,想着今晚终于可以不用做作业了。不过,黑乎乎的,连洗漱也不行。
我拿着半截蜡烛想去隔壁我们语文老师家点燃,一进门,看到桌子正中点着蜡烛,整个房间还是很黑。桌子旁边坐了一个人,我用余光感觉到是他,他姓付,我听他们班同学说的。我没有敢抬头,只是跟我们李老师说,我来点蜡烛。当我走到桌子前,正要点燃时,他说话了,“我也没有蜡烛,不如把你的借给我吧!”我迟疑了一下,答应了。想着我再回宿舍拿一根来点燃。正准备放在桌子上时,我们李老师说,“别理他,他开玩笑呢”。隔壁我们宿舍的吵闹声,在这里清晰可闻。我有些尴尬地尽快退了出来。
有次下雨,我借给他一把伞。他来还我的时候,我们正在上课。那天太阳很好,下课后,我看见他蹲在青砖小路边,拿着伞轻轻插进周围的泥土里。这里当时还没有硬化。我看他像是在等我。我轻快地跑过去,果然,他把伞递给我了。这是一把手杖样的长伞,顶上有个铁尖。把手是一个黑色大大的弯构,很像拼音字母“f”,不过手柄已经磨损,好像还缠着黑色胶带。因为不能折叠,又大又蠢,估计是老式的男士伞。其实挺不好意思的,这把伞原来的黑色伞布破了,我有个从西安回来的老舅在我家住了一段时间,可能太无聊了,就把家里的粉色棉布做成了伞面。实际上它有点漏雨,因为棉布不能防水。不过,他什么都没有说。我已经不记得他借伞时的情景,只记得还的时候的情形。
我们教室原来是个幼儿园,和外面的大操场隔着一个青砖阙的拱门。一进拱门,右边还有一个小孩子玩的,能坐七八个小朋友的旋转座椅,可惜是铁的,一下雨就会生锈。我们那个年龄也都不屑于去玩它了。只记得三年级过六一的时候,跟同学们来玩过,当时这里可算是比较好的幼儿园呢!
某天傍晚放学后,我照例去食堂大大的火口边热饭。当时还是煤火,大灶上的煤火总是烧的很旺,可我个子矮小,每次费劲地去钩放在大火炉后边的饭盒都很吃力。
我们这些离家不太远的同学,中午都回家吃饭,晚饭会用饭盒拿到学校。没想到,他也在那里,而且他已经帮我把饭热好,在我进来时,就递给我了。我小声说谢谢,提着饭盒扭头就走。我的饭盒又黑又小,是个圆柱形,提手只是个椭圆形的粗铁丝。他怎么知道这个饭盒是我的呢?而且我一直以为这个饭盒很丑,能被那样英俊的他拿给我,我心中真有些觉得没面子,又觉得他人真好,不嫌弃我这个丑陋的饭盒,不嫌弃我这个长相平凡的女孩子。这件事之后不久,我就闹着让我妈给我换了个新饭盒。
有一天晚上,刚考试结束,大家都很清闲。我们宿舍好几个女生去了他家里烤火,聊天。他家就在学校附近,是90年代的普通院落。我照例是没说什么的。我们宿舍冬天特别冷,没有火,门窗都很破,窗户的缝隙很大,常常能听到外面呼呼刮风。
不久后,我们班就搬到另一个村子上学去了。条件仍然很差,宿舍是个靠大门边的门房,很背阴,还没有床,就铺着毡子躺在地上。早晨起来去洗脸,会发现半盆水全成了冰。只好一大早去住村里的同学家洗脸,好几个人用人家一盆水。但也不能经常这样打扰人家。可老师却要检查我们的手脸是不是洗了,真是很无奈。
没办法,妈妈只好将我转学去姥姥所在的村子上学。他们是大村,有五年级。每到周五,我一个人背着书包,下山,过一条小河,顺着河谷再登上一座山就能看到我们家了。周日我再原路返回。半路上自己一个人坐在路边休息时,常常会想起那个英俊的他。淡淡的。刚到那里,其实并不能和那些小孩子处得好,所以自然地会想起他的温暖、简单的善意。
后来我再也没有见过他,也没有主动向别人打听过他的消息。听说他后来调到市里的附小去教书了,跟一个家庭条件比较好的女人结了婚,想来应该很幸福吧,现在他大概也有四十多岁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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