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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伤心画不成 ——记魏文帝女东乡公主

一片伤心画不成 ——记魏文帝女东乡公主

作者: 丝路女人是王道 | 来源:发表于2019-01-17 15:12 被阅读0次

            在绵绵的三国乱世,东乡公主极其不起眼,有姓无名,生死俱无片纸。但也就是在这位公主身上,有着一个天大的谜团,可以说,谁参透了公主的行藏,谁就觑破了三国志“通部书之大过节,大关键”。       

                                            一,芙蓉不及美人妆                   

          从北京到亳州,千里烟波,征尘未定。忙与累的缝隙中,我看完了《大军师司马懿之军师联盟》。烂熟于心的故事,经编剧的妙手重新演绎出来,看得人不眠不休,神魂摇荡。狼烟湮没了古道,烽火荒芜了边城。只是没想到的是,我真正瞩目的不是三国群雄,而是另外一个人:东乡公主。

            “何物系君心?三岁扶床女”。曹丕秉承一贯阴晴不定的帝王心事,对身边的人都极尽凉薄。但对东乡公主这位膝前唯一的爱女,却破天荒地动了那一点慈悲的念头,有了些许父亲的爱怜。不但对公主的起居很是礼遇,还像一位真正的慈父那样,替爱女的婚姻操起心来。

          有幸被“矫情自饰”(陈寿语)的曹丕看上的准驸马,是荀彧的儿子荀粲。曹丕想跟荀家结亲,叵耐自己是荀彧的子侄辈,里头差着辈分,这亲还结不成。曹丕煞费苦心,把长女东乡公主过继给叔叔曹洪。将公主的辈分抬了一辈儿,然后待她长大,再慢慢传出她的美名,引得荀粲前来求亲。那时君臣联姻,便是一场佳话。

            倘若真的如此,那么东乡公主也就能从薄命司中勾却名字,未来幸福可期了。谁曾想公主早亡,曹丕结缡梦碎,就此记恨上了曹洪。     

          东乡公主在一个极其扭曲的家庭环境之中长大,父母失和,四周环境险恶,虽然花团锦簇,实际上却是“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唯一可以依仗的母亲甄宓身上也充满矛盾。曹公在《红楼梦》中描写秦可卿“擅风情,秉月貌,便是败家的根本”。当时,我便觉得曹公有前后眼,千红一窟万艳同悲,名为写秦可卿,实则是隔着遥遥的历史长河,一笔点破甄宓的悲剧。而甄宓似乎也听到了这位来自一千多年后的文人温柔的劝喻,灵魂彻底撕裂,开启了一种极其表里不一的生活方式。     

          《采兰杂志》上记述了甄宓每天都能在宫里看到一条绿蛇盘成各种形状,便效仿绿蛇每天梳一个新颖别致的发髻,宫人惊其艳丽,竞相效颦,号为“灵蛇髻”。这份巧思,简直可以和后世张三丰从蛇鹤相争中悟出武当惊世绝学相媲美。毫不夸张地说,从修饰小术中体悟天人合一,甄宓简直可以是化妆界的一股清流,是时下美妆博主们的始祖。

            奈何这万种风情的表象之下,隐藏的是一颗老干部的心。甄宓侍亲至孝,曾因为担心婆母卞太后的病情而寝食难安。在后宫之中,也不妒不争。甚至在曹丕处罚失宠妃嫔的时候,苦苦哀求,急得珠泪迸流。

                              二,良人执戟明光里 

           然而,无情最是帝王家。甄宓的哀容与眼泪,非但没能融化曹丕的心,还让他对甄宓更加厌恶。究其缘由,我们似乎可以在曹植的一篇文章里找到答案。这篇文章就是《感鄄赋》,虽然有学者极力辩白,说甄鄄同义互通,曹植只是在发曹丕因“植醉酒悖慢,劫胁使者”贬官外放的牢骚。但曹叡即位后,下诏改《感鄄赋》为《洛神赋》这件事,则不免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于是后世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吃瓜群众们也便很有默契地认定这是曹植写给亡嫂的表白。三个人的婚姻必定有些拥挤,以曹丕心胸之狭窄,看了这封公开情书,不将曹植凌迟,已是天恩浩荡。

            可实际上,《感鄄赋》面世之后,史书上没有记载曹丕对此有任何反应,也没对曹植采取任何措施。对比“植醉酒悖慢,劫胁使者”都能贬官外放,曹丕此番宽大为怀着实显得突兀,假如曹丕不是真的大肚能容,那只能说明他心虚了。

            曹丕的心虚是有道理的,曹魏控的人妻之中,最富盛名者便是甄宓,她的第一任丈夫便是中原霸主袁绍的儿子袁熙。袁绍兵败后,曹丕接管邺城,捎带着接管了袁绍的儿媳妇甄宓。

          建安二十一年年底,曹操东征孙权,随军的有卞夫人、曹丕,还有甄后的两个孩子曹叡和东乡公主。这是史书中对东乡公主唯一的记载,也是让我感到最奇怪的地方。卞太后和曹丕郭女王随军理所当然,为什么连两个孩子也要一并带走呢?

           所有的人都走了,独留甄宓邺城抱病。同时留在邺城的,还有曹植。曹植留下监国,镇守曹魏后方。这期间他和甄宓交往的记载,历史没有收录。只是《魏略》记载,曹操带着甄后一双儿女一走就是一年,一直到次年的九月,大军才返回邺城。而与丈夫孩子分别一年的甄宓“颜色更盛”。

            分别一年,不但没有因为挂念担心而变得憔悴,反而更加光彩照人。似乎有什么东西,焕发了甄宓的青春。联想到此时同样身在邺城的曹植,答案似乎昭然若揭。

          同样是在建安二十三年春正月,太医令吉本、少府耿纪、司直韦晃等人在许都发动叛乱,杀死了长史王必,最后被严匡平定。这起叛乱规模不大,影响却不小。它发生在刘备与曹操在汉中大战之时,关乎曹魏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

          而发动叛乱的吉本和韦晃都是常山人,与中山籍贯的甄宓是同乡。

        叛乱发生而官府全无觉察,内务安全的最高负责人曹植难辞其咎。可是,曹植并非庸碌,手底下还有一群干才,为什么还是变生肘腋?

          很简单,因为甄后。马伯庸先生《风雨洛神赋》里面说甄后利用曹植对其感情,扰乱了他的心神,以至于曹植玩忽职守,最终酿成大祸。这一点,我认为是非常可能的。

            大军出征之日,也是曹丕兄弟夺嫡白热化之时,曹操爱曹植,多次要以家国相托。但因其不修行检的文人性子,又举棋不定。这次镇守后方,走之前还殷殷嘱托,未尝不可看作是对他最后一次考验。所以说,这次叛乱,不但是曹魏生死存亡的关头,也同样是曹植夺嫡成功与否的胜负手。曹操要求不高,只要曹植守住邺城。太子之位,非他莫属。

          然而曹植失手,经此一役,一蹶不振。曹丕集团迅速扭亏为盈,成功上位。在建安二十二年那个极其敏感的时刻,被曹操立为太子。

          曹丕有母亲一手策动宛城之变的珠玉在前,对这种简单的策反已经是轻车熟路。他很清楚甄宓曹植心中的分量,要除去曹植这个眼中钉,最有效也是唯一的大杀器就是甄宓。而成功后玉石俱焚的结局,也为他欣然接受。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手足尚可相残,为了上位,损失一件衣服何足道哉?

          曹丕道地狠辣,吃准了他的弟弟是个君子。就算他发现真相,也绝不会告发甄宓,只会一个人默默扛下一切。然而以曹植的绝顶聪明,这一切他知不知道呢?

          曹植何尝不知?曹丕掐准了弟弟的命门,拿甄宓的性命去威胁伤害他,已经不是第一次。他早已经洞察了曹丕的狠辣,也为他深爱的那个美丽柔弱的女子越来越惨烈的人生心如刀割。就算他登上大宝,就能保护甄后么?不能。她永远是他的长嫂,他没有任何立场保障她的幸福。

          那么好了,风刀霜剑,我来承担。你要什么,你说好了。我能办到的,全都给你。

                          三,霜娥素女俱耐冷

              那甄宓要的是什么呢?很简单。她的孩子曹叡。曹睿生于建安九年。曹军在建安九年的八月攻克了邺城;曹丕在同一月里迎娶本是袁熙夫人的甄宓;曹睿也在这一年出生。事情毋庸置疑,曹丕见到甄后的时候,她已有至少五个月的身孕,曹叡是袁尚的儿子。

           以曹丕的性子,这样的事绝不能相容。但具有讽刺意味的是,曹丕的儿子不断夭折,茁壮成长的,只有曹叡。更雪上加霜的是,曹操对这个长孙极喜欢。曹丕不敢告诉曹操真相,何况曹植那时候也有了两个儿子。如果曹操知道了曹睿的身世,他在曹植和曹丕之间如何选择,没有任何悬念。

            是母亲对孩子深沉的爱,让甄宓忍辱答应了曹丕的请求,只为了给曹叡一个出身,让他封爵。正式进入第一顺位继承人行列。而东乡公主的册封,也很有可能是这个时候。

            呜呼!母爱是何等伟大,人生又是何等荒唐。无怪甄后颜色更盛,她早已豁出去,死生不顾,像一个战士那样牺牲了自己。她对得起袁家,也对两个孩子有了交代。此生唯一对不起的,是子建。

           子建,我甄宓一生最不愿意做的事,就是伤害你。然而为人胁迫,身不由己。人道我倾国倾城位高权重占尽人间的好处,却不知我苟活一生,总归是金杯共尔饮,白刃不相饶。人道我服毒是为了保全我儿,却不知我是一饮渡劫归,拼死酬知己。常愿身净如琉璃,叹我此生已矣矣。妾罪当诛,愿君来世,身证菩提,身如琉璃,内外明彻,净无瑕秽。

            大军归来,于她,是任务完成的如释重负,心中的一块大石落地,她终于可以放开怀抱,张开双手头也不回地奔向死亡,奔向永恒的荒芜,她走得那么快,仿佛脚下有业火燃烧,仿佛这世间一切都是挂碍。

            宓儿,只有天人相隔之际,我才敢放肆地流露真情,喊你一声“宓儿”。你以为太子之位,于我真的那么重要么?其实你不来找我,我也要去找你。我早已准备好,让你告发我。只是没想到,你我究竟是知己,竟然想到了一处。玩忽职守不难,只要多喝几碗酒。这酒里有我的泪和血,喝下去,还比平时醉的快些。以我一己荣辱,换得你和叡儿,东乡的安全,值得!值得!

          我是东乡,在这一场角逐中,人以我为微末,这些阴谋,我全然知晓。但不忍心点破。虽然这一切以阴谋始,但若我和叡哥哥的远去,能够让母亲和子建叔叔得片时相亲,我纵然身染沉疴,也是欢喜。我们是至亲,更是知己。我相信,子建叔叔也是一样。

          历史上没有记载东乡公主的结局,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她应该就死在这几年,死在她母亲的前面。甄宓和东乡公主死后数年,曹叡成功称帝,那时,他最亲的人已经凋零殆尽。

            这正是“谁与我游兮,吾谁与从.渺渺茫茫兮,归彼大荒”。  写到这里,我突然想起《百年孤独》结尾的那句话:  命中注定孤独百年的世家,不会有出现在世上第二次的机会。

            这样人类冰川期战乱时代的百年孤独的家族,以后再也不会有了。再也不会。但这样人性的故事,却还有很多,很多。他们跋涉在星辰大海之中,绵绵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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