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起，兵荒马乱。措手不及得，总会想起欢哥，曾带给我莫大鼓励的一个老同事。刚入职的时候，听同事都叫他欢哥，也跟着叫。后来才知道，欢哥是90年的，和我同岁。我认识的大部分同龄人在这个年纪要么刚刚工作，要么还在读书，而欢哥，已经是一个三岁孩子的父亲。听经理说，欢哥的女儿长得特别漂亮。后来，我见到了传说中的欢嫂，十足的美女，看妈妈就知道女儿肯定漂亮。知道欢哥是个“有故事的人”是有一次吃午饭的时候，不知道怎得聊起来“励志”的话题，大家七嘴八舌聊得火热，经理说改天让欢哥给你们讲讲他的经历，那才叫励志呢。可能是我自己的亲和力不够吧，刚入职的时候，尽管自己已经尽力表现的礼貌周到热情，但是同事们对我总是客气中带着冷漠。上班45天，依然没有业绩。出工资表的那天，看着辛辛苦苦一个半月，只拿到的1500块钱，加上有些其他的事情，心情差到极点，直到下班都没有说一句话。好不容易挨到了下班，默默收拾东西准备迅速离开。欢哥的工位在我斜对面，大概是注意到了我的反常，敲了敲我桌子上的隔板，跟我说：你怎么不说话呀？没事，看你欢哥，都两个月没有业绩了，不一样乐呵呵的。我抬起头冲他笑了笑说我没事啊。后来想想，那个笑肯定比哭还难看。电影里回忆一些励志的故事，总得有个场景，要么是窗外下着大雪的夜里，要么是夕阳晕染下的背影远去。听欢哥讲他的故事，正好是外面下着大雨的时候。那一段时间，压力很大，眼看又要到月底，可是加了整整一个月班的我，依然没有业绩。大概真的很苦逼吧，好几个单子都是差一点点。每天工作都很辛苦，看房量始终排在全公司第一，依然没有业绩。经理都说得抽空带我去千佛山拜拜佛。欢哥也挺苦逼，好不容易成交了一单，房主的房产证被别的经纪公司扣住了，拖了一个多礼拜都没办法过户。后来客户等不及了，干脆不买了。月初谈成的一单，客户带着几个带着金链子的人到店里来，拍桌子砸板凳得要退。我经理也挺苦逼，那个月，我们店里一单都没开。三个苦逼的人，一场大雨，一个无所事事的加班，电影的脚本都凑齐了，欢哥就给我们讲了他以前的事儿。16岁的时候，用欢哥的话说，还是个青葱少年，欢哥就从老家聊城跑到北京打工。刚开始的时候在伙房给人家揉馒头。第一个月没发工资之前，欢哥从家里带来的钱就花完了。饿了两天以后实在受不了了，就跑去一家工厂里找他表姐。他表姐从车间里出来，看到欢哥就开始哭，然后把身上所有的钱都掏出来给了欢哥。欢哥看着手里一把零钱，大概有四十几块，抽了一张十块的就跑了。他说他不敢回头看他姐，他知道自己的样子一定把她吓傻了。到了发工资的日子，老板不给工资，说得等几天。这一等就是一个月。欢哥没办法，饿的不行了又去找他姐。他姐每次看到他还是哭，后来他们姐弟俩就抱着头一起哭。他姐说，这样也不是办法，你去青岛找你哥吧。没拿到工资的欢哥就去了青岛投奔他哥哥。也不是亲哥，是亲戚家的哥哥。这个哥哥住在单位的宿舍里，但是宿舍不允许带外人来住。哥俩没钱住宾馆，就找了一个还在建的工地，躲到人家垒到一半儿的墙角里过了一夜。欢哥说那个时候是二月份，他记得还穿着羽绒服。兄弟俩在青岛二月份的寒风里过了一夜。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欢哥跟自己说：操，老子他妈的还活着。欢哥在青岛找到了工作，在工厂做工人，也住集体宿舍。工厂里有一些年纪稍大的小伙儿，也就二十多岁吧，算是有了小帮派，经常欺负这些新来的。欢哥说，他都记不清那段时间挨了多少顿揍，根本不用啥理由，见到就揍，有时候睡着觉，屋门被踹开就被揍一顿。揍得急了，欢哥觉得这样下去会被打死的，跑去纹身店里在胸前纹了一头狼，然后踹开屋门把人家揍了一顿。光脚的怕穿鞋的,横的怕不要命的。欢哥说他那个时候是真不要命，大概是被揍的怕了吧。慢慢的，竟然在那一带有了点名气。不知不觉竟然混成了黑社会，成了个小老大。然后当时青岛那片的老大就请欢哥吃饭，大概意思就是说以后跟着老大混吧，老大罩着你。欢哥听着有点蒙的时候，老大掏出把枪放在了桌子上。欢哥说当时整个人都傻了，心想自己怎么混到这来了，自己家里还有老娘啊！从那以后，欢哥算是退出江湖了。这一段听完我和经理都傻了，心想这是演《枪火》呢吧，整个一杜琪峰的电影啊，也不知道该问点啥，不过我确实在欢哥的领口见过纹身，只是当时不知道纹的是狼。欢哥给我们看了他那个时候的照片，倒还真有点“古惑仔”的意思。欢哥和欢嫂就是那个时候认识的。欢哥当时喜欢一个姑娘，花尽了心思追她。追了好久姑娘不表态也不拒绝，欢哥就觉得还是有戏。买了一大束花跑到人家楼下表白，结果碰到姑娘和以前他揍过的一小伙牵着手回来了。欢哥说，大概是受了打击，干脆辞职去了杭州。欢嫂呢，是那个姑娘一个宿舍的，看着这个男人每天给姑娘打饭，换着花样得吃，又给打水，又写情书，又帮这帮那，有点芳心暗许。欢哥走了以后，欢嫂给欢哥写了封信，算是表白。信的最后，欢嫂写：赵欢，你喜欢我吗？你要是喜欢我，我就去杭州找你！欢哥笑着说，其实当时也不知道喜欢不喜欢，就是心疼。然后，欢嫂就成了欢哥的媳妇。这才是一场奋不顾身的爱情和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呀！他们的爱情，经历了奋不顾身，也经历了相濡以沫。欢哥说在杭州的时候有一天身上一分钱都没有，他和欢嫂在路上逛。竟然捡到一块钱，买了两个大馒头。欢嫂说你吃吧，我不饿。欢哥狼吞虎咽得吃了，吃完却哭了，心想她也一整天没吃饭，怎么可能不饿呢？！就跟演电影似的，他们快走到家的时候又捡到一块钱，欢哥拉着欢嫂就去了超市。那个时候，超市门口都摆着抓娃娃机，不过会在里面放上烟。欢哥说他用娃娃机抓烟是一绝。抓到烟，可以把烟拿给老板换成钱。那天晚上，欢哥用换来的钱带欢嫂去吃了拉面，他说他们每人都吃了两碗，吃的特别香。我记得我把欢哥的故事讲给朋友们听过，他们的反映都是这是编剧本呢吧，真的假的。现在把这个在后来的日子里带给我莫大鼓励的故事写出来，自己读着也像是剧本一样。这世界，有太多我们不知道的事。励志电影总有一个功成名就的结局，可是，生活才是最真实的励志，最动人的莫过于无论多么艰难都能勇敢得活着。那天晚上，我和经理听欢哥讲完故事，打扫店铺的时候，欢哥轻轻得唱起了Beyong 的《海阔天空》，我跟欢哥说这是我很喜欢的一首歌，家驹31岁的时候唱这首歌，眼睛里依然清澈得震慑人心。欢哥说，是吗？你也喜欢这首歌，他们的歌我最喜欢的是《再见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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