胪雷村,胪雷二字,有些许陌生。
若说陈景润,你不陌生。
若说陈绍宽,你不陌生。
他们来自福州城门镇胪雷村,
一座曾有七百年历史的古村。
可曾想过?
十年,弹指一挥间,
老屋、小河、石桥、村道、古榕,
在造城运动中,
在尘土飞扬中,
皆成瓦砾废墟。
当广厦拔地而起,胪雷村难寻踪迹。
城镇化快速推进,村成了行政定义。
遥想陈氏先祖,在唐末入闽避难,
于南宋末年间,为躲避蒙古铁骑,
福州东门易俗里出发,跋山涉水,
横渡闽江,翻越胪峰,
为子孙繁衍生息,苦寻风水宝地。
那日,陈氏先祖陈令图站在胪峰之巅,
往南眺望,山峰南麓,沃野千里,
有河往南蜿蜒曲折,入乌龙江。
陈氏先祖终寻得风水宝地。
此处依山傍水,三面环山,南面临水。
地形可藏风聚气,蕴意此地可纳福纳财,物华天宝。
河流南下入乌龙,蕴意子孙可鹏程万里,福禄双拥。
时光荏苒,岁月匆匆,
陈氏开始在此繁衍生息,
因村在胪峰山脉内,简称胪内,
福州话“雷”通“内”,亦称胪雷村。
在七百年的时光,
从陈氏先祖开始,耕读传家,聚族而居。
族人陆续光耀门楣,
明清两代,秀才、举人、进士达46人;
民国至今,胪雷村在历史上熠熠生辉。
一个小小的胪雷村。
一朝二部长,
二世两将军,
三代双院士。
陈可忠,求学生涯
就读于清华大学、深造于耶鲁大学。
一生辗转多所民国国立大学,奔走学术与教育间。
一生致力于“十年树木,百年树人”。
归来时,以教育兴国为使命,推动中国科学发展。
抗战时,主持国立编译馆,翻译西方科学文献。
建国后,在台湾协助梅贻琦建设台湾清华大学。
离开大陆后,老先生再未归来,
与胪雷村总是隔着一湾海峡,
或者总是隔着一片汪洋。
在大陆,却有他的故事。
陈景润,毕业于厦门大学,
他的陈氏定理,
哥德巴赫猜想研究领域上披荆斩棘,
摘取数学皇冠上的明珠。
那块写着“陈氏定理”匾额还挂在陈氏祠堂里,
那是一种荣耀,
这种荣耀也是种传奇,激励一代又一代学子。
陈绍宽,曾任中华民国海军总司令。
清末至民国,一生致力于海军发展。
抗日时期,四方奔走,积极抗战。
江阴海战,陈将军海战最后一役,
民国海军在此一役,全军覆没。
对抗日军虎狼舰队,以弱敌强,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虽败犹荣。
那一战,史称江阴海战。
从八一三淞沪抗战开始,
陈绍宽率海军,
沉民船商船封江,主动出击日舰队,
致力于后方布防。
与日军苦战周旋三月,
12月3号,江阴沦陷,
民国海军全军覆没。
这场仗,敌我双方实力悬殊。
陈将军毅然而然,挺身而出。
这场仗,虽败犹荣,
因为这场仗,
中国海军与日本海军周旋三月,
这三个月,
为民国政府撤退提供宝贵时间,
为淞沪前线70万陆军做挡箭牌。
为宜昌的大撤退提供宝贵时间。
致敬海战中牺牲的中国军人,
12月3号江阴沦陷,12月13号南京沦陷。
在此哀悼南京大屠杀的难民。
谨记国耻。
那年1945,日本无条件投降,
民国政府委派陈绍宽代表中国海军出席日本的受降仪式。
解放前,国共内战,
陈绍宽深思熟虑后,抵制内战,
后辞官,离开南京南下福州,
隐居胪雷乡,粗茶淡饭。
直至新中国,担任福建副省长。
当今日漫步于胪雷村,
再难见村中的古榕下闲时群聊的老人,
再难看见在利济河中嬉戏打闹的小孩,
陈氏祠堂的戏台上多了一层灰,
很久没有闽剧的戏班在此唱戏。
陈绍宽故居门口再也看不到村中赶集。
如今的胪雷,放眼望去,尽是高楼,
似乎满眼尽是繁华。
以前的胪雷村,
一砖一瓦皆有故事,
沿着蜿蜒巷道步行,
村中的杂乱无序的电线,在电线杆间缠绕,
却是指引回家的路。
村道旁的水泥红砖的房,偶尔看到灶台烟,
门口的老人静坐着。
胪峰守着胪雷已数百年,小河流淌也百年,
一代又一代的守候。
胪峰陈氏祠堂的拗九节,百名厨师齐上阵,
一年又一年千叟宴。
后来,城镇化运动如火如荼,
火车南站选址在胪雷村,
从那时候起,村内塔吊如林,
望之所及,砖瓦房皆成瓦砾废墟,
渣土车穿梭于其中,
尘土飞扬,古榕孤立于工地之上。
后来,以火车南站为中心,
打造南站商圈,
胪雷村的地开始城市化,商业化。
当胪雷路横贯在火车南站西广场前,南北走向。
胪雷村不复存在,
南站西广场还保存着陈绍宽故居,
庵前一路的东侧保留着陈氏祠堂。
陈绍宽故居与陈氏祠堂隔着一条胪雷路,遥相呼应。
有一规则,村与城达成一种默契,
城镇化进程中,
城中村的祠堂必然保存。
祠堂在那,你尚有根可寻,知道自己曾来自哪里。
祠堂是一座村的精神支柱,是一座村的魂。
城市化,多少城中村消逝在我们视野,
它无形地撕裂人与人之间亲密的纽带。
有时想,村民之间的情感其实很简单,
在猪肉铺前为一块排骨砍价,
在水果铺了摊上自然的吆喝,
在农村便利店买烟酒的赊账。
身披睡衣脚踏拖鞋那是标配……
在城市化,也许再难看到,
当祠堂留下,尚有念可想,
精神的纽带还未被撕裂,
哪天累了,哪天想胪雷村了,
还可以到那祠堂走走。
看看祠堂建筑上飞檐翘角,
看看祠堂二十四孝图浮雕,
看看祠堂中那荣耀的匾额。
哪怕祠堂门口,苔痕上阶绿,
哪怕祠堂门前,照壁墙破裂,
哪怕祠堂后面,霓虹灯闪烁,
哪怕祠堂前面,眼前尽是繁华。
你都会想起,
这里曾是一座村,
这里曾是故乡。
对于老一辈,
也许从未想过,
离家乡那么近,
却有无尽乡愁。
遗憾的是,
下一代的孩子,
不懂近在咫尺的乡愁,
不懂城镇化带来的伤感。
也许那时,
孩子们都长大,
住着胪雷新城,
走在胪雷路上,
上着胪雷小学。
总有一天,
走在胪雷村的牌坊下,
或者在胪雷亭休憩时,
不经意间的一问,
“为何叫胪雷,这里曾是村?”
长辈会带着晚辈去一趟胪峰陈氏宗祠,
参观一趟陈绍宽故居,
长辈告诉晚辈,
这里的曾是胪雷村,
这里的陈氏先祖们曾经荣耀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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