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路上
女贞树的落花
昨天还是鹅黄
今天就成了棕黄
栀子、蜀葵
一样的洁白素静
只一个白的质密厚重
另一个白的轻盈清透
昨日还活着
今日就死了
活着时生机勃勃
死了时安定从容
坟墓里回首
努力绽放过
热烈的香过
心满意足
死也不是一天就死去的
开也不是一天就打开的
那是一个缓慢的过程
有日月星光陪伴的漫长旅途
孤寂却并不孤独
空旷却并不空虚
它日夜仰望星空
根却扎扎实实地扎进泥土之中
那里黑暗潮湿冰冷
但有爱与无畏相伴左右
那也就不算什么
况且，泥土有泥土的芬芳
还有丰厚的营养
它努力地向下扎根
大地便慷慨地给予它所有养份
扎的足够深了
那些黑暗冰冷潮湿慢慢就不见了
它发现大地深处有无数宝藏
各种宝石矿物晶体
它们都躲在厚厚不起眼的外壳里
努力发出某种幽微暗淡的光
它努力靠近它们倾听它们
那些宝藏象是黑夜里的星星
在大地深处照亮了它的眼睛它的脸
它天天和它们玩耍和它们说话
它爱所有的宝石
当然宝石也爱它
在宝石微光的引领下
它继续向下扎根
扎啊扎……
在那人类所有的钻地机器
也丝毫不能企及的地方
它触摸到了广阔深厚的净土
它聆听到了大地深处的静
那里没有任何尘埃
也没有任何生命
只有无边的虚静
它在那虚静中呆了好久
无色无味无香无嗅
无声无息无始无终
那里似乎什么都没有
又似乎涵容了一切
它就在那里静静地呆着
象一个风尘仆仆的旅人明天就要到家了
此刻暂住在这个客栈修整一下
那虚静帮她洗掉了一路走来的所有灰尘
它睡了一个长长的安心的觉
第二天它醒了
忽然想起
它是要继续向下扎根的
穿越了这茫茫虚静
它继续往下走
道路似乎变得畅通无阻起来
它走的飞快
或者说它觉得自己在大地深处自由飞翔
某一天
它忽然感觉到一股强大的热流
排山倒海般地涌向它全身
它有点不知所措
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毕竟在此之前
它走了那么遥远的道路
早已习惯了那些冰冷黑暗清寂
反正它有爱和无畏左右相伴
那些也就着实不算什么了
它试着去感知这些涌向她的热流
任由它们肆意流淌
如此滚烫
然后它的身体被烧成了灰
它呢似乎化作了一股青烟儿
反正有爱和无畏相伴左右
那些焚身扒皮彻骨碎心的疼痛也就没有什么了
只剩下感觉和触觉提醒它它还活着
活着的它从没有忘记
它是要向下扎根的
它是不能够停下的
正当它如此想的时候
它发现它已无处可扎也无身可扎
原来，它已经来到了地心
它已回到了家
它这才明白
之前涌向它的那股排山倒海的热流
正是来自于此
这里就是它的家
满心欢喜
当初
它正是从这里带走了爱和无畏
现在
它终于把它们安全带回了家
——宝丽辛丑年芒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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