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在我小学时的语文课本上,有一篇课文叫《蒲公英的种子》,内容已经记不全了,但中间有几句大约还能记住:我是蒲公英的种子……有一朵毛茸茸的小花……飞呀飞呀,飞到哪儿,哪儿就是我的家。也不知道这几句对不对,自己已经没有心思再去查一查。
当时,我大概三四年级的样子,在学校里除了上课时的痛苦,总体还是非常快乐的,当然那种痛苦在现在看来,也已经是快了的一种了。我和一个个子不高的小伙伴,在下课的时候经常拿上语文课本,到低年级的教室里大声读这首《蒲公英的种子》。请原谅农村的小学没有那么正规,因为我们没有幼儿园,每个年级只有一个班,下了课整个学校也就像一个班。我们两个自然非常享受低年级同学崇拜的目光,那种意气风发、兴高采烈,又得意洋洋的样子,我至今记忆犹新。
他是我童年最具代表性的伙伴之一,与我家隔了半个村子,因为我家就在学校旁边,我俩关系又好,所以每天中午吃完饭,他就先来我家里,我们一起看会电视,再一起上学去。电视在那时虽然已经不稀罕,但也不是家家都有。我们在学校里一起捣乱嬉戏,一起下河捉鱼,每天都很开心,是没心没肺的那种开心。就是这些人和事,填充了我的童年,而且我觉得人的童年本来就是由一个个忘不掉的人,和他们一起干的事组成的。
我所在的小学后来因为生源不足,只能解散,后来的孩子都要步行几里地到邻村的学校去上学,与十几年后的今天一校难求截然不同。我的小伙伴也在我们分开后的这么多年里,已经先后经历了丧兄、丧母、丧父的痛苦,这些无论是谁,无论什么时候想起来都是痛苦的痛苦。我不明白厄运为什么有时候就像磁铁一样吸附在一个人的身上。
前几年,偶尔一次回家见到他,他已经在外面打工了,对于这些年的遭遇只字不提,个子依然不高,脸上挂满了与自己年龄不符的沧桑,把打工时偷自行车的事当笑话讲给我听,这让我倍感诧异,既诧异他的变化之大,又差诧异他的抗压能力之强,我想,大概是因为人的变化跟自身的经历是成正比的。我问他:“结婚了吗?”,他说:“我自己还吃不饱,结婚干什么,结婚这种事不是我该考虑的事。”一种玩世不恭的笑容里透露着自嘲和无奈,一种被欺骗的心酸在我心里慢慢的滋生,这个笑容已经不是我们一起朗读《蒲公英的种子》时的那种笑容了。那个爱笑的孩子成了记忆中的影子,蒲公英的种子总是要重新扎根发芽的。
再后来,我也成了蒲公英的种子,到离家几千里以外的城市工作,既是为了生计,也是迫于生计,我们便很少再见了,也很少听到他的消息,不知道他现在结婚了没有。但是现在见不见已经不重要了,我甚至连自己的父母都一年见不上一面。只是偶尔在浓浓的香烟里,在不经意的梦里,会看到我们一起捡杨树开花后落到地上的“毛毛虫”的场景,至于他现在是什么样子,我是完全不记得了,只希望生活的枷锁不要把他勒的太紧,好像勒住了他,就勒住了我的童年一样。
有人说,人要靠梦想活着,在当今物欲横流的社会里,有时候我们也要靠回忆活着,毕竟能守住那份初心和净土真的不容易。对我来说,他就是我童年油画里的一颗蒲公英的种子,只是在油画里,他始终在飞呀飞呀,却没有落地发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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