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个没有微信、QQ,通讯不便的年代,只能通过写信来互通有无。但是傅雷对傅聪的用心,不管是对于傅聪还是我们,对于家长还是孩子,亦或是对于艺术或者其他,都值得借鉴……
叮咛:
在外倘有任何精神苦闷,切勿隐瞒,别怕受埋怨。一个人有个大二十几岁的人代出主意,绝不会坏事。
对待成绩的态度:
你的弹琴成绩,叫我们非常高兴,对自己父母,不用怕“自吹自捧”的嫌疑,只要同时分析一下弱点,把别人没说出而自己感觉到的短处也一起告诉我们。把人家的赞美报告我们,是你对我们最大的安慰;但同时必须深深的检讨自己的缺陷。这样你写的信就不会显得过火;而且这种自我批判的功夫也好比一面镜子,对你有很大帮助。把自己的思想写下来,比着光在脑中空想是大不同的,写下来需要正确精密的思想,所以写在纸上的自我检讨,格外深刻,对自己也印象深刻。
关于感受力:
往往感受快的不能沉浸的深,不能保持的久。……对于你新感受的东西不要让它浮在感受的表面,而要仔细分析究竟新感受的东西和你原来的观念,情绪表达方式有何不同。
弹琴不能徒恃感觉、情感。那些心理作用太容易变。……必要经过理性的整理归纳,才能深深的化入自己的心灵,成为你个性的一部分,人格的一部分。
艺术家天生敏感,换一个地方,换一批群众,换一种精神气氛,不知不觉会改变自己的气质与表达方式,但主要的是你心灵中最优秀最特出的部分,从人家那儿学来的精华都要紧紧抓住,深深地种在自己性格里,无论何时何地,这一部分始终不变。
关于个人感情:
尽量控制你的感情,把他移到艺术中去。你周围美好的天使太多了,我怕你又要把持不住。你别忘了,你自誓要做几年清教徒的,在男女之爱方面要过几年僧侣生活,禁欲生活的!这一点千万要提醒自己~时时刻刻提防自己!一切都要醒悟的早,收蓬收得早;不要让自己的热情升高之后再去压制,那时痛苦更多,而且收效也少。
关于举止、礼节:
要合西洋的礼貌。围巾必须和大衣一同脱在衣帽间,不穿大衣时,也要除去围巾。手插在上衣袋里,比插在裤袋里更无礼貌,切忌切忌。
对客气的人,或是师长,或是老年人,说话时手要垂直,人要立直。
在饭桌上两手不拿刀叉时,也要平放在桌面上。
出台行礼或谢幕,面部表情要温和,……这与群众情绪大有关系,应及时注意。只要不急,心里放平静些,表情自然会和缓。
你要学习的不仅仅在音乐,还要在举动、态度、礼貌各方面吸收别人的长处。
关于老父亲的絮絮叨叨:
希望你从感情出发,体会我的苦心;同时更要想到:只要是真理,是真切的教训,不管出之于父母或朋友之口,出之于熟人生人,都得接受。
关于傅聪太过随和的脾气:
对外国人比较容易,有时不妨直说:我有事,或者我要写家信。艺术家特别需要冥思默想。老在人堆里会缺少反省的机会;思想、感觉、感情也不能好好的整理归纳。
关于傅聪的消沉:
人一辈子都在高潮低潮中浮沉,唯有庸碌的人,生活才如死水一般;或者要有极高的修养,方能廓然无累,真正的解脱。只要高潮不过分使你紧张,低潮不过分使你颓废,就好了。
养成另外一种心情对付过去的事:就是能够想到,而不再惊心动魄,能够从客观的立场分析前因后果,做将来的借鉴,以免重蹈覆辙。一个人惟有敢于正视现实,正视错误,用理智分析,彻底感悟,终不至于被回忆侵蚀。
关于音乐的内容:
学生本人先要具备条件:心中没有的人,再经名师指点也是枉然的。(音乐之外,何尝不是呢?)
关于比赛:
“我尽我心”,别的任凭天命。精神松散,效果反而好。
关于平时练琴的紧张:
艺术本身已是激动感情的,练习时万万不能再紧张过度。人寿有限,精力也有限,要从长里着眼,马拉松赛跑才跑得好。
为了艺术的修养,感情的自制:
中国哲学的思想,佛教的理想都是要能控制感情,而不是让感情控制。
艺术是火,艺术家是不哭的。
我前晌对恩德说:“音乐主要是用你的脑子把你朦朦胧胧的感情分辨清楚,……等到你弄明白了,你的境界十分明确了,然后你的技巧自会跟踪而来的。”
周伯伯前晌谈到朗读诗歌,说……一定要背,感情才浑成。我觉得这话很有见地,诗歌朗诵尚且如此,何况弹琴、拉琴!
《人间词话》,青年们读得懂的太少了;肚里要不是先有上百首诗,几十首词,读此书也就无用。……我个人认为中国有史以来,《人间词话》是最好的文学批评。开发性灵,此书等于一把金钥匙。
我始终认为弄学问也好,弄艺术也好,顶要紧是要把一个“人”尽量发展,没成为某某家某某家以前要先学做人;否则那种某某家无论如何高明,也不会对人类有多大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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