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执伞问情

执伞问情

作者: 执伞问晴 | 来源:发表于2024-03-05 23:59 被阅读0次

那年七月,尽管我使出了七十二变的本身,始终难逃我妈的魔爪,补习这座五指山安排得妥妥的。什么忍得一年人间地狱,换得永久生活美好这些话,我妈深信不疑,电话打遍七大姑八大姨,能叫上名字的都是亲戚,她是各种满世界打听,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要去补习,晚上吃饭时的开胃菜必少不了:

“默雪,少看点电视,要不妈给你报个补习班,补一下英语,不然又像你哥一个样……”,

“老默,看看你爷俩,一个有空就知道钓鱼,一个整天趴床上玩游戏,能不能有点上进的样子”

刚开始我爸还来帮场子说尊重我的选择,强扭的瓜不甜,无奈承受了太多我妈深沉的爱,最后他选择了做叛徒,每次吃饭都是开启飞行模式,吃饭的速度也是堪比坐飞机,主打的就是吃完赶紧跑,原本以为妹妹是能同甘共苦的人,结果她也抛下了我跑到了外婆家,吃饭原来也是一件如此可怕的事情。

不情愿的高补生活在8月呱噪的蝉鸣下开始了,一个班72号人,挤得满满当当,像极了郊区开往市区的公交,老师坐在驾驶室上喊着挤不下了,下一趟吧,而学生家长则把孩子推了又推,还能挤挤,还能挤挤。开学的第一天,原本以为需要每个人轮流做个自我介绍,结果班主任自己在讲台上疯狂输出了一节课后高补生活就正式宣告开始了。时间就是金钱,这里的人,成绩就是一切,没有谁在乎旁边的那台机器的名字是什么。

我不喜欢说话,但我没想到我旁边竟然是李玲玲,此刻不懂应该是悲伤还是难过,这个人简直是我的噩梦,从幼儿园到高中一直是我同学,小学去黑网吧,她跑去跟我妈告密,现在摸着屁股都还能感觉到痛。初中每次考试不及格,我都得给她进贡,求她老人家千万别宣扬。女大十八变,高中时候的她婷婷玉立,正当我以为她开始有点人样的时候,不知道是高中的土壤太肥沃,还是她家化肥放得太多,这朵奇葩彻底绽放了,由于她的社交牛逼症,幼儿园类似让她做我新娘的泛黄桥段变得人竟皆知,久而久之,女生对我敬而远之,男生对我咬牙切齿,有她的世界里,天空阴云密布,阴雨连绵。

班上有件特别有趣的事,她永远考全班第一,但数学永远在及格线徘徊,她叫名雪,坐我前面两排。而我,成绩稳定的全班倒数第一,但是数学永远全班第一,连老师也半玩笑的说我俩应该互补一下,同学们也跟着起哄,说我们真是天作之合。偏偏这个时候,李玲玲都出奇的安静,有时候甚至嘟着嘴一脸不高兴的样子。久而久之,不懂是不是这种气愤的烘托,我开始对名雪有了些仰慕之前,学渣对学霸的那种仰慕。

自习课逃课放风成了我在高补最大的乐趣,成绩不是我追求的东西。教室像个大火炉,多待一刻我就会烤焦。我成为了公园长凳的常客,听池塘里的蛙鸣,数天上为数不多的星星成了我夏夜为数不多的乐趣,只有在这里,我内心才能感觉到一丝宁静,这才是我的夏天。

一切都是那么的稀疏平常,对于我这种成绩稳定的学生在老师眼里大多时候都是透明人,老师的精力基本都放在类似名雪这类好学生身上,即使逃课他们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刚开始逃课,相比老师,我更担心李玲玲跑到我妈面前告状,奇怪的是那段时间她却安静得出奇。原本以为只有我这种坏学生会逃课,直到那天我在公园里面看到了名雪。

她低着头,手划着屏幕,就坐在我对面的石凳上,第一次距离她这么近。本来打算走到她身后吓吓她,还没等我站起来就被她发现了,她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我,手开始在手机上拨号。

“名雪妹妹”,我感觉再晚一秒就会出事,赶紧叫了她一声,只是这个称呼,好尴尬,我不知道她的下一句会不会大喊流氓。

“默冬?” 她用略带疑问的语气回应了我一句,很温柔的声音,要不是站得近感觉我都听不到

“你这么狠的吗?发现你逃课你就打110” 我尴尬的笑了笑

“不准告诉老师,不然打你,你怎么知道我要打110?” 她举起左手,做出要打我的动作,即使在昏黄的路灯下,她纤细的手还是感觉非常的白,和她的名字一样,如雪一般。

“你这教科书般的自救方式,下次别来这里,不安全” 我顺势坐到了她旁边,看了看她的手机,果然是110。

“你还得寸进尺了,谁叫你坐过来的,不准叫我妹妹,叫我名雪”,对于我的越界行为,她似乎很生气的样子,对我龇牙咧嘴,奶凶奶凶的样子,还附送了我胳膊两巴掌

“知道了,这也用不着打人吧!另外,我自己都逃课,干嘛告诉老师”,她被我逗笑了,也可能是被她自己逗笑了,一个逃课惯犯哪里会为了举报别人自己自动投案自首。那晚上的她,感觉和我在教室看到的她完全不一样。平时在教室里自带光环的她感觉离我是那么遥远,而此刻旷课偷懒玩手机的她却是那么平易近人。

逃课基本成了常态,在许多人因为月考少考了几分而痛哭流涕,成绩下降而精神崩溃时,我却总表现得镇定自若,平平淡淡。连老师也说要向我学习,我有点哭笑不得。刚开始名雪只是偶尔光顾小公园,后面她也成了这里的常客。我们一起吃零食,一起玩游戏。我问她成绩这么好为什么还要来补习,明明就是已经上一本的成绩。她头也不抬的从嘴里飘出一句,不知道。我问她为什么不选择文科,她笑着告诉我,她妈是历史老师,她爸是政治老师,那她是做政治老师还是历史老师,她是自己即使不知道自己以后想做什么,但是绝对不能活在父母的阴影下,至于来补习,则是父母的意愿而已。同是天涯沦落人,即使是半开玩笑的话,我能从里面感觉到她的无奈。父母的爱总是过于沉重,至少那个年纪的我感觉难以承受。

渐渐的我们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她会经常请教我数学问题,我也会装模作样的问她一些其他科目的问题,每当看到我耐心教名雪解题的时候,李玲玲总少不了在一旁起哄,说些阴阳怪气的话。名雪每次都忍不住笑出来,这个女神经我早就给她报备过,每次都说我太夸张,直到她自己切身感受到,她有时候还开玩笑的跟我说,如此奇女子,真是少见。

那天晚上依照惯例,差不多上自习了,我迫不及待的拿上外套就要往外边走,刚站起身,李玲玲扯住我的胳膊,这女神经是要搞事情?安静了那么多天,终于要原型必露了,我只得哀求她说,姐姐,有事我们明天再聊好吗?

今晚不逃课了好不好?我给名雪打过电话了,她晚点就回来了,她话里透露出商量的语气,换作平常,我胳膊上可能已经是她鲜红的五个爪印。这一切怎么感觉都很诡异,我只能先坐下,她神秘兮兮的递给我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她听小道消息说有人告密,我和名雪的事被老师知道了,今晚班主任来过了,看到名雪不在座位上,就等着上自习去公园把我们一网打尽。

这要是换个人告诉我,估计八成我就信了,可是这是李玲玲说的,打死我都不信。满满的恶作剧味道,我甩开她的手,头也不回的往外面走去。但我没想到李玲玲说的竟然是真的,同样名雪也不相信有这么狗血的事情,接了李玲玲电话也只是敷衍一下。我们两个在公园被班主任抓个正着,名雪只是被撵回了教室。而我独自被班主任的一顿说教,我假装羞愧难当的低下头,果然在一顿疯狂输出以后,也只是让我以后好好学习,不要辜负父母的期望。

即使是内燃机式的高压环境,仍然难以燃尽教室内的青春荷尔蒙,那帮麻雀最热衷的事情就是八卦某男和某女的爱情故事。男生中的班长,学委之类的自然成了热议对象,而女生中则是名雪和李玲玲。名雪这样的软萌妹子,男生的抵抗力基本为零,至于李玲玲,大概就是美人胚子加社交牛逼症的缘故吧。

那段时间,空气中都弥漫着甜味,李玲玲给我留下的高中阴影到现在还挥不去,对这些事情我唯恐避之不及,但是为了能让自己看起来比较合群,我还是硬着头皮听着我那些同学的一江春水向东流,偶尔象征性的附和一下。

原本以为自己对这些视而不见就能安稳度日,自打上次公园事件以后,李玲玲就再也没搭理过我,和名雪的关系却越来越好,想想这样也好,至少可以安静的过完高补生活,直到那天上课李玲玲扯了扯我,让我看她的抽屉,好家伙,满满的情书和小礼物,她给写我一张纸条,告诉我那些东西她都标记好了,让我还回去。原来你也有今天,于是我在纸条上写下,那你求我啊,有什么好处吗?她回我,你没有选择,因为那些东西很大一部分是给名雪的。李玲玲算是把我拿捏得死死的。

这件事,远远没有想象中的简单,其他班的还好,本班的多少有点尴尬,要不是我一米八几的个子,我觉得这些人都会有种和我干一架的想法。对于那些无名氏,我则是直接扔进垃圾桶。想不到几天后,风向完全变了,不懂是不是那些男生对我怀恨在心,四处散播谣言,说我脚踏两只船,想同时拥有名雪和李玲玲,截杀了所有男生的情书。李玲玲似乎对此毫不在意,还屁颠屁颠的跑来问我是不是喜欢名雪。

虽然我躺着中枪,但是我还是比较担心名雪。她变得沉默,也没再来找我玩,只是发短信跟我说她很累,想一个人安静一下。我发誓一定要找出造谣的人,李玲玲告诉我在食堂外听女生八卦说之前名雪和我被抓是班长告密,她们觉得名雪装高冷,死夹子……直到看到李玲玲站在后面才灰溜溜的走了,李玲玲说之前班长还给名雪写过情书,这个人也太恶心了,背地里来这一套。李玲玲的话彻底点燃了我心中的怒火。

当天晚上我把班长约到教学楼后面的门球场,他似乎早就知道我想干嘛,直接承认了是他干的。他那身板,一拳下去直接倒地,正准备补刀的时候,默东,住手,突然后面传来班主任的声音,名雪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她看到我和班长一起出去就知道我要打架。

班长是真能装,一到办公室就哭哭唧唧,如他所愿,班主任直接问我,默东,这次又是为什么,你可真能给我惹事啊,挺会挑地方啊,门球场晚上一般没人,名雪不叫我的话,你是准备在那杀人吗?看得出这次班主任是真的生气了,猛的拍了一下桌子,班长吓得直接声都不敢出。

“老师,其实是因为……” 名雪眼泪在眼眶里不停打转,最后还是流了出来。

“老师,其实是因为那天体育课班长拿球砸到我,不仅不道歉,还说不服来打一架” 我赶紧打断名雪的话,我知道她想说什么。

班长刚要开始他的狡辩,我恶狠狠的看了他一眼,好在他不蠢,知道事情不能再继续恶化下去,他只能低头承认我说的所谓砸人事件。班主任则叫名雪先回去,随后狠狠批评了班长一顿,就让他回去了,原本以为我也可以溜了,我憨笑的望了一望班主任。

“你想去哪!叫你家长来,越来越猖狂,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 看来这下是跑不掉了,听说我在学校打架,我爸以为我被打了,就火急火燎的跑来,班主任和我爸唠唠叨叨一大堆,然后对他所谓的真相却只字不提,回家的路上,我爸问我,冲冠一怒为红颜?“你怎么知道?” 我疑惑的看着他,我全程在场,明明班主任什么也没说。我爸则轻描淡写的说,”没什么,过去了。“

我终于看到名雪脸上晴转多云,她说因为我给了她勇气。

转眼就到了春节,也意味着还有100多天又要高考了,那年春节比较特别,同时也是西方的情人节。那天我纠结了好久,到底要不要约名雪出来玩,感觉有点不好意思,而今年李玲玲那边安静得出奇,连新年好都没给我发一个,就在这时候,名雪的QQ头像跳动了,她竟然约我出去,在小公园见面。激动得心脏砰砰直跳,手抖了一下手机差点没摔坏。

过年的街道上,到处张灯结彩,公园的小树上也挂满了红灯笼,街上到处都是提着花篮卖玫瑰花的。她提前到了,老远我就看到了她,趁她不注意我扯了一下她外套的帽子,她回头跟我说了一声新年快乐,我也跟她说了一声新年快乐,我们彼此看着对方,都没有说话。

”你喜欢玲玲吗?“ 她先开口,声音不大,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我。

”她一个女神经,我和她什么关系你又不是不知道……“

”那你喜欢她吗?默冬“,她打断了我的话,似乎迫切想知道答案。

这狗血剧情,和我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啊,情人节被自己喜欢的女孩子问自己是不是喜欢另一个女孩子。显然此时我脑子已经超速运转快要冒烟了,我问她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名雪似乎更希望直接听到答案,她只是淡淡的问了一句,所以呢?

”我把她当妹妹,这么多年以来都是“ 我话刚落音就看到她从手上的兔兔背包里掏出一个玻璃瓶,里面装满了一颗颗小星星。

”给你,玲玲叠了好久,她拜托我今天一定要替她送给你“,她双手捧着那个装满星星的玻璃瓶,伸直了手递到我面前,她笑着,眼角有点湿润。

我低头看着那满瓶的星星,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她一把把瓶子塞给我,边跑边对我说她有事先走了。

”我还有话跟你说呢!别跑啊“,当我回过神来,她小小的身体已经淹没在人群中。

回到家我就把星星倒了出来,这应该是我最后悔的一件事,瓶子下面有张粉色的星星纸,歪歪斜斜的写着”我喜欢你“。

这就是高补这段时间以来李玲玲各种反常现象的答案吗?看着洒满床上的星星和那张刺眼的粉色纸条,我瘫坐在地上,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办。还有100多天就要高考了,为什么还要发生这种事情,我赶紧给名雪发消息,让她不要把我今晚说的话告诉李玲玲。她很快回了嗯嗯两个字。

艰难熬过最后那一百多天,也到了该分别的时候,名雪说她要去她妈妈那边了。是该到了跟她表白的时候了,为了防止我自己说不出口,我在送给她的临别礼物水晶球的电池仓里,塞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我喜欢你“。那天下点小雨,我在公园的凉亭里面等她,她撑着一把米黄色的雨伞,穿这一条白色裙子,这也成了她在我记忆中最后的模样。

”看,好不好看,画得像不像你“ 她送了一个小猫吊坠给我,系在我伞把的孔洞里,她指了指她的杰作,折叠伞的伞杆上,用记号笔写着一个“我”,下面画了一只小猫,最下面靠近伞柄的那节伞杆上写了个“你”,画了个猪头。

“你好幼稚,叫我不准看,原来在干坏事”,趁她不注意,我袭击了她的脸蛋,好软。

“打你,下雨的打伞的时候记得看看,你就不会忘记我了” 她的脸一瞬间红了半边。

“放心吧,即使不下雨我也会拿这个猫猫吊坠来看看的,对了,这个是给你的,回家再看吧” 我把水晶球给了她。

她撑着伞渐渐走远,直至最后她的背影消失在这烟雨濛濛的公园里,那句话,直到最后她离开,我还是没能说出口,多么想拥抱她,哪怕一秒也好,而此刻她已消失在我的世界里。

李玲玲对我的感情我始终没法给她回应,我在QQ上面告诉她,她就像我妹妹一样,这么多年一直都是,从发消息的那刻开始,就再也没有了她的消息。

我和名雪也是断断续续的联系,时不时分享一下各自的校园生活,而对那件事,我们似乎保持着十分高的默契,一直绝口不提。

直到那天,许久不联系的她,发给我一个陌生男人的照片,告诉我,在他的城市,他们要举办婚礼了,让我一定要来,让我加油赶紧找到另一半。直到最后,我以在外地出差抽不出身的借口,逃掉了。看着她朋友圈婚礼现场的视频,我默默点了个赞,关掉手机,一口啤酒灌下,我靠在墙角,脸上流淌的不懂是酒还是眼泪。

繁重且无聊的工作逐渐使我的身心麻木,我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何时是尽头。几段感情最后都是无疾而终,不知道什么样炙热的情感才能融化心里面多年为她凝结的坚冰。

前段时间,总是下雨,有一天妹妹给我打电话

“哥,你那把雨伞下面的猫猫吊坠好可爱哦,是我嫂子送的吗?” 电话那边妹妹似乎满脸疑问

“你妈催婚我已经够够的了,小丫头骗子,别拿你哥寻开心”

“伞上的字你没看到吗?这么大个” 妹妹继续追问

“一个我,还有一个你,行了没有,赶紧收好,别乱动我的东西”,我有点生气

“不说就算了,明明写着我喜欢你,喜欢两个字写在中间那节伞柄的后面”

我挂了电话,潸然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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