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地鸡毛

老李家的一个花瓶摔坏了。

快过年了，年过半百的老李刚从外地回来。前脚刚迈进家门，就看见地上是一地玻璃渣，亮晶晶的，被灯光照着倒像碎了一地的幸福。

他媳妇双手叉腰蛮横地站着，恶狠狠的，像一头穷凶极恶的野兽，逮着谁就咬谁。玻璃渣在她脸上反射的影子越发凸显出她的老态。

一地鸡毛

家里虽不富裕，却也算得上小康。客厅里面也有超大屏的电视和舒适的沙发。可是那个蜷在椅子上的老人却衣衫褴褛，皱纹深深地烙印在脸上，沟沟壑壑里填满了浑浊的泪水。

这是他的妈啊，一大把年纪了却还要受儿媳妇气的老母亲！

一地鸡毛

老李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仿佛刚才气急败坏训斥老人的人是他。母亲也七八十了，从来没有过过好日子。从小老李父亲死的早，是母亲靠帮人缝缝补补才勉强供他上了学，虽然每天吃不好穿不暖，母亲硬是没让他落下一顿饭。

媳妇还在那叽叽歪歪地数落母亲，说什么在家里什么都不干，还把自己房间里搞得乌烟瘴气的。末了还加上一句”你看你床沿上的苹果，啃了两口就想扔了?真以为自己是孙悟空偷吃蟠桃呐，不想吃就扔?”

他母亲还缩在椅子上，头深深地埋在衣服里。看不见她的表情，但老李想，一定是在哭的，这么大年纪了，还得像个小孩一样被儿媳妇骂。

老李想起了小时假母亲辛辛苦苦地干了一天的活，去城里买了几个苹果。自己舍不得吃，全都放在了儿子的床沿。老李让母亲吃，推让了半天母亲才收下了一个苹果，每天晚上小小地咬一口，生怕咬大了一下子就吃完了。

一地鸡毛

他终于忍不住了。

”你给我住嘴！你不想想你生儿子那会子咱妈又是鸡汤又是排骨的，你现在那些话怎么说得出口的！”老李说的时候额头上的青筋一跳一跳的，看得出来他实在是生气。

媳妇第一次看到他发那么大火，有点畏缩了，但嘴上的便宜还是必须要占的。

”我在你们家里也没过上什么好日子，现在还合起火来欺负我！”说着说着就哭了。

老李的媳妇叫小菊。没结婚之前，是一个文静的、眉目清秀的姑娘。个头虽小，却也显得小巧玲珑，让人见了从心里怜爱。那时她言语不多，打扮不时髦，却很干净。头发长长的。通过同学介绍，老李与她恋爱。她见人有些腼腆。与她在一起，让人感到轻松、安静，甚至还有一点淡淡的诗意。哪里想到几年之后，这位安静的富有诗意的姑娘，会变成一个爱唠叨、不梳头、还对他人恶语相向的家庭妇女呢？

老李把母亲扶到房间里休息，也好好地劝了媳妇不该这么小题大做，自己却一个人靠着阳台吸烟。烟圈在空中飘飞着，一如他孤单落寞的身影。

一地鸡毛

”这年，没有一点年味。”

老李看着还放在家门口的行李，和门口那双风尘仆仆的行军鞋，不禁潸然泪下。他真的想远远逃离这个家，过几天太平日子。

夜，刚刚暗下来，浓雾层层弥漫漾开，熏染出一个平静祥和的夜，老李在轻柔月光和路灯的照耀下，便染成了金色。

他在心里叹道:这生活，就是一地鸡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