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前经过一些大大小小的地方。有的富裕,有的贫穷;有的让人痴迷,有的让人落荒而逃,有的让人不知归处。
还有的,让人说不出滋味,像左手摸右手,没感觉,又不能缺。
对我来说,发生过故事的,都算城市。
我给你们讲十个。
北 京
北京很大,并不是处处都繁华;北京机会很多,也并不是都适合我属于我。
我在北京长待的那一年22岁,住着群租房满心欢喜,不知忧愁,一无所有又觉得拥有所有;三年后再回来,心境已非当年。偶然有过几个北京的工作机会,都没能说服自己接受。
北京,有时会让人在磅礴的人群中萌生出一种渺小感,这种渺小感让人恐慌,恐慌自己会有一天忘了自己是谁,恐慌有一天自己不再存在,尽管我终将不存在。
深 圳
我在深圳的时候,经常觉得深圳空荡荡的,没有味道,经不起细琢磨。
不像北京杭州这样的城市,翻手是互联网金融的天,覆手是唐宋元明清的地。
离开深圳后,才慢慢回味起它的坦荡和干净,清清爽爽,不磨叽不拖沓,挺省心的。没有历史的城市就没有郁结,没有情史的城市没有受过伤。
深圳的迷人,在于始终拥有强大又清醒的初心。
兰 州
我偏爱西北城市,兰州有野性,我比较喜欢。
兰州像个抽烟的大汉,有烟味儿,不呛人。不是扎长头发弹吉他的那种油腻文艺男,有过些许不屑于提、但是酒后又愿意大着嗓门吹吹牛逼的青春往事。兰州躁动、喧闹,有种原始的生命力,裹挟着冲动和情欲。
那里陌生的人,给我的不是一支兰州,是一个远方和一场出走。
西 安
现代的西安是沉稳粗砺的北方男人,而长安是盛唐的标签。
起码我这样的人,在西安,是感觉不到长安的。西安的伤感,在于人们总想从它现在的模样里,自欺欺人地找到盛唐的影子,为失落的辉煌寻找弥补和安慰。
这种想法,就像想从现女友的身上闻到前女友的味道一样荒诞。
并且前女友已经在棺材里睡了两千年了。
祁 连
祁连只是个县,位于海北藏族自治州,地处祁连山中段腹地。空气冷冽,阳光充足,羊肉很好吃,抬头可见祁连山顶的积雪。
霍将军是不是真的在这里临终,我曾在意过,这也是我当年绕道前往的动机。现在看来不重要了,就像西安一样这样追溯历史烟云,略荒唐。
怀古是一种信仰,走到天涯海角心里都有一束光,意难忘。
对祖先有所企图的,才在墓碑前哭得最响。
敦 煌
敦煌算是个保全得不错的历史重镇。
这种保全,远远不仅是文物层面的,更是一种苍凉的气质。它承载的历史过于盛大,它所处的地理位置重要而尴尬。作为边陲重镇,在古代史和现代史都留下过浓墨重彩的笔迹,却始终没有走进过历史漩涡的中央。
它就那么远远地待着,昭示着遥远的孤绝绚烂,它在这,得你过来。再浓郁的商业化都掩盖不了石窟和土丘的惊艳。
轰轰烈烈,自生自灭。
德令哈
我只在德令哈停留过一夜,只看过一眼尕海盐湖。据说有外星人来过,那也没什么意义。
只有那个短命的诗人说:姐姐,今夜我在德令哈。
我说:今夜我在德令哈,和你看同一片星空。
哈尔滨
对于经济学数据来说,哈尔滨是经济凋零的东三省省会。
对我的成长史来说,哈尔滨是温暖的冰城,是烧烤店满地的啤酒瓶和竹签,是醉醺醺的夜晚和明亮的早晨,是飞过白鸽和白雪的索菲亚大教堂。
是所有的骄傲和悔过。
想起那几年,只有一句诗可以形容:
梦里不知身是客。
那时,不知道眼前的时光不是享用不尽的,戛然而止的时刻只不过从不预警。如果当年就能够知道,离合聚散终有期,愿君且行且珍惜。
我会忍不住对自己说,一切还能不能重新来过?
南 京
我在南京待的时间,和我在哈尔滨待的时间一样长,四年了。不同的是,眼下还没有离开。
南京是一个让我感到左手摸右手的城市,很熟悉,很适应;各个方面都比较折中,不保守,不激进。
诚然古迹那么多,但生活久了,也就随它去了,毕竟你无法在上班路上还保持着对历史的敬畏和怀古的仪式感,那会让人活得很作。生活的城市,沉淀到最后,最习惯触碰的也就是生活。
南京是个让我成为成年人的城市。
重 庆
重庆的美,对外地人来说,存在于未知;对它自己来说,是不自知。
它不是一个模式化的大城市,魔幻又立体。穿楼而过的轻轨、分不清楼层的高楼、分不清左转直行右转的马路,重庆没有东西南北,是赛博朋克的遥远实践,对初来乍到的人来说像是充满未知的探险,像神秘的恋爱对手,难让人厌倦。
而对重庆自己来说,它活的是自己的一种气息,不需要管别人怎么看、喜欢还是不喜欢,放荡荡地伸出胳膊腿也是妩媚,扑簌簌地放下头发也是潇洒。
它肆意地在山地上找到了自己最舒服的姿势,之后是站是躺、是跑是溜达,谁也管不着,很自由。它对你不掩饰,它也让你看到你自己。
上周我第一次去重庆。回来之后有人问我:
重庆好玩吗?适不适合散心?
我告诉他:重庆特别好玩,特别适合散心。
一直适合到,你会把心留在那里,全无戒备。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