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背

每个人也许总需要寻找安全感，有了它，或踏实，或自在……

上幼儿园的儿子总喜欢和先生独处，虽然先生工作原因常常出差各地，但一有时间回家，必做的事情就是陪在儿子身边，他们谈原始社会、谈哪吒闹海、谈“蛟龙号”潜水的深度，唯独不谈今天吃什么？

先生从不督促儿子写作业，从不问关于儿子的日常起居的事，却能知道儿子对英语的口语有兴趣，也能知道儿子被学校预选去当升旗手最终没选上却也没遗憾的事。他们聊过，甚至儿子就是从先生的口中学会的不气馁和男子汉应有的气概。是的，父亲给不了你手牵手的亲昵，做不到衣食住行的叮咛，却在个性的引导里隐形地成为模板。

想起我的父亲，一位活了大半辈子却总在生计的道路上不断耕耘的劳动者。早年在部队的炮兵团里当了三年班长的他一辈子最大的骄傲就是那身绿衣裳。回到地方后，办了农场，开了拖拉机，一切的一切都因有着使不完的劲，干不完的革命。记忆里他不曾抽过烟，不是不会，而是他不是忙着指挥工人干活，就是在和那群鸡鸭鹅作战。多少个夜晚，我在他的背上醒来，明明可以自己走路，却喜欢他那温暖的而又带着泥土气息的后背，听着他矫健的步伐喘着匀速的呼吸里还带着“北京的金山上”优雅的旋律。时间啊，你慢些，我不想这么快到家，不想这么快被放进冰凉的床板上！

那天父亲跟我说，我得去挣钱，得去干革命，不能天天看日历让日期变大。赌着气的抱怨是这些年来父亲对无奈生活的叹息和对母亲身体的牵挂。我们姐弟三参加工作并成家的近十年里，父母来到省会城市生活并落下脚。把我们三学业供出来的这些年，生活也不是很畅快，父亲老了，母亲身体不好。而最大的遗憾是我们三忙于工作的这些年未能朝夕照顾。父亲照顾母亲，二老相互陪伴着。没了“革命”，父亲学会了嗜酒，大把时间里也沉浸在吞云吐雾中。父亲常常发来微信，大多是他喜欢的某首单曲共享，或是母亲跳舞运动的视频，我知道那是在说放心吧，我们都好着呢。如若几天未能收到父亲的消息，那他准是忙碌于他人的工地里又是电焊又是刮墙。作为儿女，能做的就是让父母放下拼命劳动的干劲，过上旅游作诗般的生活。

某天收到快递的电话，又是父亲给远方的我伙食的补给。小到一把挂面，两块月饼，大到一直似乎经过两天的路途仍带着热度的家乡卤鸭。不经意间父亲会说最近鸭子便宜，我给你捎了一只，不要总吃白粥咸菜。记忆里，父亲甚少落泪，却在看到关于虐待儿童，老人病痛的消息时常常伤感。他说，都太可怜了。

不敢看父亲的脸，那是严肃的；不敢看父亲的眼，那是沧桑的；不敢看父亲的背，那似乎有点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