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父辈》|我们内心的黑暗

《我们的父辈》|我们内心的黑暗

忘了谁说的了：当年那些在华犯下累累罪行的日本兵，如果没有战争的话，也许终其一生都是安分守己的农民、商人、手工业者、教师……

关于那场战争，我们这些胜利了的“正义”的一方拍的（或者说以我们的视角拍的）影视作品我们都没少见过，里面那些“反派”的士兵们，真的如恶魔一般可怕，即使偶尔有表现他们人性一面的，也如地狱里的微光一般遥渺。日本拍过侵华战争的电影电视剧吗？肯定有吧，里面的士兵是什么样子的呢？也和我们一样是非人的吗？我没看到过，不知道。可是最近我看了一部德国人拍的电视剧《我们的父辈》，让我看到了他们影视作品里的二战时期德国军人形象。

说是电视剧，却很短，只有三集，可是每一集的时长却很长，有九十分钟，和电影差不多，制作也很精良，看起来和大片差不多。电视剧讲述1941年——1945年期间五个原本无话不谈的好朋友的故事。威廉和弗里德兄弟俩参军了，暗恋威廉的夏洛特也响应国家号召当了战地医院的护士，有着明星梦的格里塔和犹太裁缝的儿子维克多是一对恋人。电视剧以他们分手前的聚会为开头，弹琴，唱歌，跳舞，并拍下了将贯穿剧情始终的一张合影，天真，快乐，对未来充满了希望想——“圣诞节我们战争就结束了，我们就见面了。”只有弟弟心存疑虑，说：“战争会把我最黑暗的一面的展现出来的。”

正如弗里德所言，战争并不止冲锋、胜利和帝国的荣光那么简单，势必充满了肮脏、寒冷、流血和死亡，每个人都必须把自己把自己最黑暗的一面充分暴露出来，才能在你死我活的凶残斗争中活下来。威廉是一名出色的指挥官，却也不得不奉上级的命令枪杀战俘，同时也因为弟弟消极懈怠的态度而深感丢脸；弗里德尽管对战争充满了疑虑，并且当犹太小姑娘遇到危险时挺身而出（可是小姑娘还是被军官枪杀了），可是当他们遇到雷区时，却是他想出让当地农民走在前边的主意；善良的夏洛特认真地抢救伤员，可是当她知道招募的当地人是犹太人时，还是出于职责举报了她，害得她被党卫军抓走；格里塔如愿以偿地当上了歌星，可是也不得不委身与给帮助她的党卫军军官，尽管她想尽办法帮助维克多，并替他办了通行证，让他去美国，可是维克多还是被嫉妒的党卫军军官暗中抓起来，送往了集中营……

更加糟糕的是，战争并不像预想的那么顺利，不仅没有在入冬前征服苏联，反倒像陷入泥沼一样一年年地拖下来。无数人的死，也没能改变德国节节败退的现实。最终，哥哥威廉在一次突击中死光所有部下（其实他弟弟活了下来），心灰意冷，躲了起来，又被抓住，本来应该作为逃兵枪毙，可是又被编入了清理战场的部队；弟弟弗里德死里逃生，回到了家里，不久又回到战场，在清剿游击队时心硬如铁，手下无情；夏洛特以为威廉死了，献身给了医生；格里塔先是被抛弃，后来又被投进了监狱；维克多在被送往集中营的路上逃脱了，参加了游击队，成为给德国人设的陷阱的诱饵，却不得不隐瞒自己作为犹太人的身份……在这期间，他们也会机缘巧合偶尔相遇，在医院里，在战场上，或相拥而泣，或生死相博，但都是萍聚云散，来去匆匆……

战争终于结束了，威廉活了下来，夏洛特活了下来，维克多活了下来，但是弗里德却用自己的生命祭奠了祖国和作为军人的尊严，格里塔被党卫军杀害了，可是那个党卫军军官却被占领着委以重任，继续滋润地活着……活着的三个人回到当初聚会的地方，可是他们的内心却如那个屋子一样破败，积满灰尘。

《我们的父辈》之所以打动我，就是它让我有机会以另一个视角看待二战，看待战争。对于那些我们见惯了以反派角色出场的人物，它没有简单地丑化其为恶魔（至少让我们看到了他有人变为恶魔的过程），也没有美化他们，掩饰他们犯下的罪行，他们和我们一样是人，复杂又现实的人。战争，从宏观上来说，当然有正义和非正义之分，可是，具体到个人层面，分得清是非对错吗？我很怀疑这一点。

《恶童日记》电影的宣传语是：“我们再恶，也恶不过战争。”战争的“恶”，或者说可怕之处在于：它最大限度地释放了人类兽性的一面，而且这种释放还是非常必要的，否则你就存活不下去。当然，在影视里可以有天使一样的战士，可是在现实的战场上，这样的天使是最容易去见上帝的吧。至少我自己，会不会面对着刚刚杀了自己战友、朋友甚至兄弟的战俘的时候扣下扳机？会不会在经历了被普通人（或者装扮成普通人）攻击后，还能心平气和地对待来到自己身边的陌生人，哪怕他（她）看上去多么人畜无害？会不会为了缓解死亡边缘的紧张或者报复心理去强奸所谓的“敌人的女人”？……说真的，我不知道。就像我不知道如果自己生在“文革”时期是否也会去打砸抢，或者为了“进步”告发自己的同事、朋友，甚至父母……

很多时候，我们能够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批评和指责他人，并不是因为我们有多高尚，而只是因为我们足够幸运，没有置身于他们那样的境地没有真实地经历过，我们永远不知道自己可能变得多可怕。

《我们的父辈》|我们内心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