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片上的这种植物,在农村并不少见,小时候我们还经常拿它玩。那时我们都不知道它叫什么,就随着大人们叫它毛扎蛋(dan'r)。
这名字也真够形象的,看,它全身是刺,只要有人从他身边过,他就能扎到人头发上、衣服上,又和鸡蛋一样是椭圆的,这名字也真好记。
那时,我们小孩子就爱在山上疯玩,每到晚上睡觉的时候,身上总能拽下好几个紧紧抓在衣服上的毛扎蛋!
那时就难免会挨到家长的批评。那时生活条件不好,缺衣少穿的,衣服金贵,挂坏了就只能穿破衣。
可小孩子嘛,对家长的话总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从我自身来说,我倒是不讨厌它,有时还拽来拿在手上玩,越看越觉得它像个刺猬,很好玩,有时候故意把他粘在身上。
它的叶子很不大,但很柔软,撕开来,闻着有一股苹果似的香味。小时候,用指甲花染指甲的时候,就用它的叶子来包。
那时,我们除了在上坡上玩,还在河滩玩。河滩有很多麦场,收麦的春节,麦场可以用来晒麦。秋天的时候,就在麦场里晒黄豆,黄豆收过之后,难免会有遗漏的。
等来年春天,遗漏的黄豆就会在麦场上透出头来,长出许多黄豆芽。
有一次我无意中发现了黄豆芽。就采了好多,拿回家去。满心欢喜的等着妈妈表扬我,可并没有如愿。
妈妈表情严肃的告诫我,以后不要再采这种黄豆芽了,因为她和毛扎蛋的芽很像。
毛扎蛋的芽有毒!妈妈继续说,有一年,我们附近的村子里的知青,也在河滩的麦场里采了很多黄豆芽。谁知道里面竟有毛扎蛋的芽,回去做熟以后吃了,中了毒,抢救无效,最终离开人世。
听了妈妈的话,我感到震惊,小小的嫩芽,竟能夺人性名,原本很可爱的植物,顿时在我心中变得凶险。
我以后再也不去采了,我本能的对毛扎蛋产生了害怕,从此对它敬而远之。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去采过黄豆芽菜,没有再拿它的叶子来包指甲,也没有不敢拽它的果实。
后来,随着年龄的增长,我上学了,也渐渐知道毛扎蛋是我们当地人的叫法,它的学名叫苍耳,是一种中药材。
但摄于它曾经药死过人威力,我也不想去了解它有什么功效。
直到最近,我看到《诗经》上的《卷耳》,才知道苍耳还有那么好听的名字——卷耳,在这种植物身上还有那么一段凄美的故事。
采采卷耳,不盈顷筐。嗟我怀人,寘(zhì)彼周行。(寘 通:置)
陟(zhì)彼崔嵬(wéi),我马隤 (huī tuí)。我姑酌彼金罍(léi),维以不永怀。
陟彼高冈,我马玄黄。我姑酌彼兕觥(sì gōng),维以不永伤。
陟彼砠(jū)矣,我马瘏(tú)矣,我仆痡(pū)矣,云何吁(xū)矣。
一个女子在采卷耳,她采呀采呀,采了很长时间,还没有装满她很浅的一个竹筐。因为她的心思,全然不在卷耳身上,她不过假借采卷耳的名义,来到山坡上,她在思念她远方的丈夫。
她把竹筐放在大路上,顺着大路向前张望。好像看到了她远在天涯的丈夫。
她仿佛看到,丈夫在征程中爬过荒坡、攀过高岗、越过山顶,马越来越累,直到再也不能拖他前行,仆人都已经累倒在地,丈夫带着满身的疲惫,深深的怀念远方的妻子。想见妻子却也难以相见,只有举起酒杯,让酒来冲淡他相思的忧愁。
那篇文章虽然简短,但词句优美,寓意深远,廖廖数字,剪还断,理还乱的相思跃然纸上。
看完之后,我掩卷长思。
原来古人思念一个人的时候,会去地里采苍耳,会在大路上远望他,满脑子都在想象他的处境。哪像现代人,人手一部手机,微信聊天多方便,网络带来了快捷方便,却没有了那份相思的深远。
我想我以后再见到苍耳的时候,对它的认识就不会像以前那么肤浅。看到它我就会想到一个古代的女子,站在乡间的大路上,举目远眺,满脸愁容,正在思念她远方的丈夫。
而她的丈夫也正在思念她。
世间最美好的爱情,不过是两情相悦。
想到这里,突然觉得那么普通,在农村遍地都是,普通的就像狗尾巴草,甚至还有毒的苍耳,瞬间变得那么美好,那么浪漫。
小小的、刺猬似的苍耳,竟然出现在古人的诗歌中,还寄托着无尽的相思。原来他不是普通的植物,它很受古人的青睐,甚至用它做出了这么优美的诗篇。
附:我对诗经是一知半解,最近才学了一两首,筱筱青青的筱青读诗经,对我帮助很大,这这里感谢筱青,如果你是《诗经》小白,对诗经有兴趣,推荐跟着她学习,她很专业,科班出身,相信看完之后,会对你大有裨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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