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逢春节临近，在万千返乡潮中，我和家人便是之一。
我的老家是内地经济落后的农村，我和先生通过求学在南方一个二线城市工作生活并安居此处。父母依然居住在祖祖辈辈生活的地方，每年春节回家过年是一个约定俗成的事情。我和众多求学在他乡工作结婚居住的新市民一样，是之一。也有一些人，他们没有考上大学，去外地城市也是谋生活，在老家他们有自己的住房，在打工的城市他们租房生活，归去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我们表面上是两种人，但每年我们同样要回老家过年，其实没什么两样。有一件非常看微小其实让我们同为老家的人不同境遇：那就是乡归何处。
打工潮从90末到00初年陆续兴起，也不过20多年，短短20多年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作为自小生长于斯对家乡有抹不开的情感。尤其是父母在，更成为了回家的理由以及在外漂泊的不定感一直存在。
但家乡怎么看我，像我们这样的类型的人？这让我想起早年台湾与大陆。当初离开大陆到台湾的人们没有一刻不想着回家。但几十年过去了，他们在台湾结婚生子安家。时间的漫长待到团聚时有的已经物是人非，而自己回来时成了过客。对，大多家人就会把我们当成过客。在我们的内心，归乡回家是心中最重要的事。我们的父母似乎也在等待这一刻团聚。虽然只有短暂的一周，依然成了一个习惯。这几年疫情竟意外待得比较久些。
打工在外租房的乡人在老家都有自己的住房，而且随着现在生活条件的提高，他们打工挣来的钱会把房子造的更大更漂亮。而求学在外的我们非常尴尬。第一我们在外地有自己的住房，自然老家就不会再为我们建造房子，他们觉得我们也不常回来，老屋大多老人很眷恋也怕麻烦也不愿意翻新。所以当我们回老家就会发现在一片新楼房里掺杂着一栋破旧的老式房子，就像走进一座古镇里的老房子，那里居住的一定是老人。老式的房子特点是小，采光不好，布局不合理。而且回去一定是和老人挤在一起，起居非常不便。当然就更不要说生活条件的改善了。前几年在我们强烈要求下，先生这边翻盖了新房。住起来方便多了。但我周边类似的朋友就没有我幸运。比如我妈家，我们回去其实就没有地方住下。这两年都是玩到深夜再开车回家。那真的是一个过客，父母就觉得每年不怎么回去没必要像小时候一样留出空间。写的时候心中一阵凄凉。当我们希望父母与孩子是一场渐行渐远，其实在我们这一代一直都是。从我们离家的那一刻，他们已经把我们当成了客人。我想这是他们对自己的保护。对于他们我们做子女的的确也不能像过去一样朝夕相处，绕膝承欢，他们因为子女的远行也缺少与孙子辈的链接。情感和距离的疏远使我们之间渐渐变成了一个他们的客人。偶尔驻足，然后长久的离开。非常遗憾也很无奈。
而有些人，回去就是一种无处容身的尴尬。一家三口回去至少要2个房间，2张床。但是老人也做不到，有的老人会做一些安排，比如让他们借宿到嫁邻村的女儿家，也有的子女提出自己出钱来盖房，老人也不答应，最后就是有家回不了。大多数老人，包括我的父母，也许更多，比如我听说我的一个同学老婆是外地人，每次都不回来，他一个人回来。然后待两天回去。我在想他们表面上看是怕麻烦怕花钱。但更深层是一种无奈和子女对自己指手画脚的愤怒，以及对自己年岁渐长，岁月不羁新一代成为中坚力量而自己不服老最后的博弈：只要我还有一口气，这个家我说了算。并不管你提的要求合不合理。也许是对子女敢于提要求的嫉妒，因为在他们的成长中，他们并不敢提出自己的需求。他们对尊重没有概念，顺从已经内化在生活中。小的时候，我父母家里算是条件比较好的，80年代就有卫生间彩电地面铺地砖。即便如此父母也没有考虑到给我们几个孩子准备一个独立的房间。而我们5个姐妹都挤在一个房间里2张床。
小的时候常常被文人描述的父母农村淳朴勤奋善良蒙蔽，以为老家人真的全是友好理想化。现在想想，那些描述美好的纯朴的美好形象的父母大多离世的早，要不就是子女离家的早，压根没有和父母长久的生活过。而所谓的美好，是一种怀念，以及自己的解读。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美好的故乡，善良伟大的父母，他们永远活在心中，并非现实。的确他们有淳朴善良能干自理的一方面。但是他们也有愚昧无知、粗野狭隘、自私好斗的恶习。当越长大越发感觉到乡村民风未开化是最大的特点。社会文明的风从来没有吹过他们。对于他们而言，无论是上学还是打工，赚钱住大房子都是终极梦想，以及衡量一个人成功的一贯标准。农村为什么要培养大学生？我觉得上了大学你才能有三观，不然你的三观只能跟着父母跑。如果一个人的三观全来自父母而不是自己的学习得来。除非你的父母是一个开放爱学习成长的人。这样的三观是非常可怕的，那只会是一种代际创伤，是一种强迫性重复。就像我的朋友，她之所以没有争取到自己的住处，更多的是因为全家人除了她都反对。都没有人支持她的想法。除了我的朋友之外，他们更默认了一个生活模式，我的成功在于说服了我的先生和家人。这是一个不容易的过程，不能单单归于一个人的能力，我不以我争取到为荣，而是对人的诉求起码的尊重这一普通而正常的理念普世化。在我父母的这一代有很多人做不到。尤其是多子女家庭。未来可期，我们的下一代已经在变好。
有的时候我们和家人就像个两个江湖的人，或者隔着几个星球。曾经一起走过，然后渐行渐远。我们从他们那里得到温情，一样也遭受挫折。我们都是普通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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