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集 南山顽石

第六集 南山顽石

        海昌有个陈秀才，梦见自已在肃愍庙祷告。肃愍开正门请他进去，秀才心生疑虑徘徊不前。

        肃愍说：“你是我日后的门生，礼应从正门入。”秀才还未坐稳，侍者来报：“汤溪县城隍来禀见。”随后见一头戴高帽的人走了进来。肃愍叫秀才与城隍行礼，说：“他是我下属，你是我门生，你应该坐上坐。”秀才诚惶诚恐地坐在上坐。席间，见城隍与肃愍窃窃私语，大部分说话听不清楚，隐隐只听到“死在广西，中在汤溪，南山顽石，一活万年”这十六个字。

        城隍告退，肃愍叫陈秀才送送他。送到门口，城隍说：“我刚才和于谦大人说的话，你听到了吗？”秀才回答说：“只听到十六个字。”城隍说：“记住这十六个字，他日会应验的。”秀才回去问肃愍，也是这么说。于是乎，秀才梦中惊醒，把梦中记住的十六个字说给别人听，但无一人能明白这十六个字的含意。

        陈秀才家中贫穷，有个李姓的表弟被选作广西某府的通判，想叫陈秀才陪同去上任。陈秀才推托说：“梦中城隍说，我会死在广西，如果和你同去，我怕会遇上不测。”通判解释说：“城隍说的是始在广西，是'始终的始'，不是'死生的死'。如果是'死在广西'，又怎么会有后来的'中在汤溪'呢？”

        陈秀才认同了李通判的说法，于是放下担忧与通判表弟一同去了广西。

        通判家中西厢房，常日锁闭很是神秘，没有人敢打开。陈秀才打开它，只见西厢有园亭花石，非常幽雅。于是，转到西厢房去住了。

        住了一个多月，平安无恙。八月中秋，陈秀才在花园中喝醉酒，随口吟了句诗：“月明如水照楼台。”忽闻空中有人拍掌大笑说：“月明如水浸楼台，改了个照字就意境全无了。”陈秀才大惊，抬头往声音方向望去，看见一老翁，头戴白藤帽，身穿葛布衣，正坐在梧桐枝上。陈秀才害怕，忙站起来往卧室里跑。老翁从树上飘下来，用手抓住陈秀才说：“你不用害怕我。试问世上有那个鬼能像我这么风雅的？”陈秀才问：“老人家是何方神仙？”老翁说：“你不要多问，我是来和你切磋诗歌的。”陈秀才见他银须白发，穿着古朴，异于常人，恐惧之意逐渐消失。两人入室内，互相唱和。老翁所写的字都像蝌蚪一样，陈秀才不能全部看懂。于是请教老翁。老翁说：“我年轻时，大家都很推崇这种笔画，现在却开始流行楷书了。我写惯了手，一时之间很难改过来。”老翁所说的少年时，其实是女娲三皇五帝之前。从此，老翁每夜必至，两人相处甚欢。

        通判家僮经常看见陈秀才举杯向着空气对饮，急忙跑去告诉通判。通判也觉得陈秀才最近神情恍惚，提醒他说：“你中邪了，恐怕死在广西这句话要应验了。”陈秀才大悟，和通判商量回家避劫。刚一上船，却看见老翁早已在船上，但其他人却都没看见。路过江西，老翁对他说：“明天就到江浙境内，我与你缘分也尽了。现在也不想再对你隐瞒了：我修道一万年，还未成正果，因为缺少檀香三千斤和刻一座玄女像。现在想过些时日向你乞取这两样东西，如果到时你拿不出来，我就只好取你心肺来代替了。”陈秀才大惊，问：“老翁修什么道？”老翁说：“斤车大道。”陈秀才想：斤车合起来不就是斩吗？想到这，陈秀才更加害怕了，说：“等我回到家中再商讨此事。”

        到了海昌，陈秀才把自已经历的事告知亲友，都说：“肃愍所说的南山顽石，莫非就是这老翁？”

        次日，老翁到。陈秀才问：“老翁是否家住南山？”老翁面色大变，骂道：“这不是你能说出来的话，一定有恶人教你。”陈秀才把老翁的说话告知友人，友人说：“如果这样，把他拉入肃愍庙就可以解决了。”如友人所言，快要到肃愍庙，老翁大惊失色，想往回走。陈秀才两手抓住他，想把他强行带入肃愍庙。老翁长啸一声，奋力挣脱，然后腾身飘起冲天而去。从此，这种怪事就不再发生了。

        后来陈秀才改汤溪籍，竟然成了进士。而会试他的房师是状元于振。

PS：图音源网络

文字源于《子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