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离

在肿瘤内科有这么一对夫妻，女人永远保持温柔的微笑，悉心的为男人准备三餐，擦拭身体，忙碌的身影在病房打转。男人静静的半坐卧在病床，努力的收敛倦容去显露眼神中仅存的光彩，脸色的怡然自得，仿佛有一瞬间让人忘却他是肝癌末期病人的身份。

他们的婚姻已经历了三十多年寒暑。据说，因为工作的缘故，他们新婚不久就被迫异地。那个年代的爱情真挚而纯粹，男人极力争取到了女人工作的城市，可惜团聚后不久俩人再一次因为工作的原因被迫调离。三十载的异地并没有把婚姻消磨，反而让感情历久弥新。好不容易熬到了大家都退休的年纪结束了异地，男人却在此时查出了肝癌末期。

男人在确诊后，夫妻俩已在国内有名望的医院奔波过，寻求过知名的专家团队诊治过，可惜疗效难以达到预期，男人的病情每况愈下。为了在生命最后的日子，能少些痛苦的离去，夫妻俩征得家人的支持，而选择回地方医院的肿瘤内科保守治疗。刚来院时，或许能从医护人员的眼神中感受到对这对老夫妻所遭遇的惋惜，女人反而安慰起男人的医生。她说他们相信佛教宗义，相信因果循环，相信命理中所安排的一切都是天意注定。既然不可逆天而行，倒不如坦然处之。

在院的日子，夫妻俩谢绝了许多的探视。亲人们也悉知他们独处的时光稍纵即逝，因此仅用每日病床前的鲜花以作慰问。或许得益于女人的精心照料，男人的病情竟也逐渐稳定了月余。甚至，有时男人还能打趣的提起那个退休后一起游历山河的约定。而女人，总是宠溺的附和着，有时脸上也会闪现一丝不易察觉的惘然。

那个夜晚如往常般静谧，男人突发急促的呼吸惊醒了女人。他惊恐万分的紧握女人的手，嘴里断断续续的吐出了疑问：“我是不是快不行了”…此刻女人的脸上已挂满了泪水。想到过离别的到来，只是没有预警会来得那么突然那么快。在被推进抢救室的路上，男人始终紧握女人的手，艰难的说出我爱你这三个字，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竟已用尽了所有的力气。逐渐的，男人构音开始不清，呼吸开始深大，四肢开始不自主的抖动。一张张的病危抢救通知书下来，女人已经开始手足无措。可正当医生要给男人插管时，女人制止了。或许以最少痛苦，才是最体面的方式离去。那一夜依旧安静，女人以及他们的子女守候在男人的身旁念佛诵经。不知过去多久，直至男人床旁的心电监测均呈直线，祈愿的声音仍未停止，或许他们更愿意相信，这样能往生极乐。

人的一生会由于许多的原因嘎然而止，但人所存在的痕迹，所寄予的情感，所经历的成长，都不枉人间走一遭。珍惜所有的不期而遇，看淡所有的不辞而别。并非所有人都有足够的运气好好告别，毕竟老话也说，意外与明天，不知谁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