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读《浪淘沙•借问江潮与海水》
借问江潮与海水，何似君情与妾心？相恨不如潮有信，相思始觉海非深。
诗歌发展到唐代已达鼎盛，从初唐到晚唐，虽然国势经历由弱变强、由强到弱的变化，但作为唐朝文学标志性样式诗歌始终以熠熠生辉的强劲生命力释放出强光。尽管到晚唐已经式微，但相较于其他时代的诗歌，唐诗仍然是一座无法翻越的高山。“诗歌到唐朝已经写完了。”大唐一朝，不但诗人名家辈出，流派纷呈，而且留下的精粹也不计其数。在众多名家中，其中有三个人——李白（诗仙）、杜甫（史诗）、白居易（诗魔、诗王）——是唐朝诗人，乃至中国诗坛的三座丰碑，无人企及。而从三人留存于世的诗作看，白居易的诗歌因秉持“文章合为时而著，歌诗合为事而作”的创作思想，而表现出独特的生活色彩，更逼近普通人的生活与人生。简单梳理白居易的诗歌，讽喻诗更多带有政治的色彩，关注更多的是国运苍生，体现诗人“达则兼济天下”的人生志向；而感伤诗和闲适诗，除了渗透一定的国与天下的情怀，更多外显的是作为一个有血有肉的人的立体存在与生活，从一个方面表现自己“穷则独善其身”的人生态度。
作为生命个体，首先当是为自我而活，然后才能为国为天下活。自己的生命都难以为继，都在死亡线上挣扎，即使为国奔走呐喊，也很难起到多大的作用。像杜甫般，纵有“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之志，“穷年忧黎元，叹息肠内热”之情，“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之愤，但凭他孱弱的身躯、纤细的文字，是无法挽狂澜于既倒的。当然，这里的为自我而活不是蝇营狗苟，也不是不守道义与规范。人首先是个体的，然后才是家国的。作为个体的人，在短暂的人生旅程中要活出色彩，展现出生命的姿态，祛除扁平的鄙俗生活，围筑立体的丰富多彩的生存时空，生活才会有滋有味。而作为生命最宝贵的组成之一爱情的书写与表达，当是人之为人体验生活和人生曼妙最富情味的方式之一。白居易作为中唐最伟大的现实主义诗人，他以诗歌的方式描绘出一幅幅生动鲜明，极富生活和生命气息的社会风情画、人生浮世图。其中《浪淘沙•借问江潮与海水》就是一首情韵丰富，意蕴独特的诗歌。与《长恨歌》相比，该诗在艺术成就上无法比肩《长恨歌》。尽管诗歌里面没有帝王爱情的缠绵悱恻，只有普通人的浓浓情话，但其独特的言说视角，让诗歌表现出独具一格的况味。而诗歌以质朴的语言写出爱情最深情的样子，同样让诗歌成为爱情里的经典。
通览全诗，简单的四句，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复杂的意象，也没有朦胧绮幻的意境，用近乎直白，如叙家常的语言表情达意，让诗歌具有了别样的况味。诗歌的一二两句选择了“江潮”“海水”“君情”和“妾心”四个意象，其中前两个属于自然之物，后两个指向的是人本身。“江潮”常汹涌而来，倏忽而去，与薄幸人起初热烈却又转瞬即逝的爱情极为相似；“大海”既深且广，有如思妇对情人的思念。从诗歌言说的角度看，显然是以女子的口吻来写；从表达情感的特质看，该诗抒写的是爱情；从技巧看，前半句借用诗经六义中的比兴的手法，借江潮言君情，海水明妾心。汹涌澎湃而来去倏忽的潮水，与负心汉那狂热似火却须臾即逝的短暂之情多么相似；而那浩瀚永恒的大海，则正如痴情女那缠绵忠贞的爱的胸怀。如果诗歌要表达这种情感，诗歌就带有悲情的意味。很显然，诗人笔下的这位女子对此却不以为然，予以否定。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诗人用反问句式强调其意，一下子紧扣人心，感到新颖奇特，不知何故：是水长情短，还是情深于水？一个问句引人深思、发人深省，为下文的申说发挥作好有力的铺垫。三四两句紧承上二句，并作出回答。“江潮”纵然倏忽而逝，但它有日日夜夜有来有往，而那负心郎呢？他走后却再没有音信。海水纵然很深，却不及自己对“君”的情意深厚。真是“君心不如潮，妾心深过海”。词以“君心”比“江潮”，以“妾心”比“海水”，贴切自然。潮水已是变化不定的了，但潮涨潮落，毕竟还有定时，可是君之离去，渺无归期，足见君不如潮，对比之下，更衬出君之薄情，令人相恨。“不如潮”和“海非深”深层诗意的对比，以此真实地表达女子对爱情的忠贞和被人抛弃的悲惨境遇。
“人生莫作妇人身，百年苦乐由他人。”这是白居易为妇女呐喊不平的名句，表现诗人对封建时代下层妇女不幸命运的同情和关注。在《浪淘沙》小词中，诗人通过对一位思妇复杂微妙的内心矛盾的描绘，真实地表现妇女对爱情的忠贞和悲惨的境遇。诗歌通过自问自答的形式来写闺情，真实地表现出她既借鉴民歌常见表现手法，质朴明快，天然无饰，而又言简意赅。而比兴手法的使用，把抽象不可触的男女之情赋予形象可感的物象——江潮和海水，既写出男子的反复无常，活画出一个负心汉的嘴脸，也表现出女子的爱情的坚贞不渝。也正是这份对爱的珍视，才给自己带来无尽的伤悲。
把该首诗与李白的《长干行》放在一起品读，同样是抒写爱情，但所寄之情与《长干行》中“感此伤妾心，坐愁红颜老。早晚下三巴，预将书报家。相迎不道远，直至长风沙”句所传之情是不同的。白居易的很多诗都充满一种感伤之怀，《浪淘沙·借问江潮与海水》更写出了爱情最美的样子，让读者从中感受到诗人的一片深情。而如此深情的一首作品，最是能够体现出爱情里的那份感伤。诗人正是通过对各种事物的描写，以此来表达自己对爱情的坚守。至于女子哀婉凄恻情感的表达，从另一个方面申诉了诗人所表之意。安徽省皖西经济技术学校 陈士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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