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晚九点半左右是给母亲打电话的固定时间。打电话时长十分钟到七八十分钟不等,最长一次通话是九十分钟。这个时间段,如果有人给我打电话,十有八九我都是占线,我这边能看到打进来的电话,但一般情况我不会因为有打进来的电话而中止和母亲的通话。
这是一个十年来养成的习惯。二零零六年父亲去世后,母亲开始了一个人的老年生活,尽管和哥哥嫂子住在一起,但她内心的孤独除了我和她自己,没有第三个人能体会。
母亲是一个典型的家庭妇女。尽管出身财主家庭却嫁给贫穷的父亲,但两个人感情却很好,这在他们那个时代的农村是不多见的。父亲是读过书的人,只是家境贫寒,上不起学而离开学校。可是他在农忙之余,从没有撂下书本。
在我小时候的印象中,父亲看的最多的书是一本繁体字的哲学辞典。当我凑到父亲跟前和他一起看时,那本线装词典已经被翻的七零八落。
母亲没有念过多少书,却受到外公家书香门第的熏陶,她是识大体的人,和父亲相敬如宾,日子过得贫穷却温暖。
在我父母几十年的婚姻生活中,父亲就是母亲的精神依靠。所以,父亲的突然去世,母亲赖以依靠的支柱轰然坍塌,母亲差点也随着支柱倒下去。
母亲总归是懂事理的女人,她虽然难以接受这悲痛的现实,最终还是挺了过来。
母亲终究是一天天走向衰老。人越老,胆子越小。或许经历了太多的事情,对世间万物和周围的人有越来越多的敬畏感。包括家庭中的关系,包括疾病,包括未知的灾难。
母亲振作起来的很重要原因是找到了一个精神支柱,那就是我。其实,姊妹三个里,能给与母亲最大精神力量的也就是我了。
除了抽时间回家看看母亲外,我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给母亲打电话,一般情况下,每晚都打。这样,我的说话余音能伴着母亲在黑夜里进入梦乡。
我打给母亲的电话,首先问她在炕上还是在地上。因为母亲有每晚泡脚的习惯。如果正在泡脚,我会挂了电话过几分钟再打过去。
然后,问她晚上吃的啥,天热的时候问她热不热,药坚持吃了没有。最重要的是问最近家里都好着没,有没有和哥嫂生气。其实,关于家里关系的问题,从母亲的声音里就能听得到。母亲心情好自然声音清脆高昂,心情不好声音就是低沉寡欢的,那无疑就是有矛盾了。
母亲心情不好的时候,我会倾尽我没有条理的语言,举很多网上和周围真实发生的更悲惨的例子给母亲听。老人的确像个孩子,就我这拙劣的讲话,竟然也能分散母亲的注意力,让她跟随我的思路唏嘘叹息别人的命运。
完后,母亲的心情听起来好多了。如果说,这世上还有能耐心专心听我说话人,那就是我母亲。如果说世上还有最最亲近无话不说的人,那也是我母亲。就像昨天,我将我前两天看的《黑道风云》讲给母亲听,结合我们这个城市曾经的风云人物的事迹,母亲在电话里很积极的评论,并告诫我什么该做什么人该交什么人不能交。
我将我所有的事情,包括我周围的同性朋友异性同学都给母亲说过,他们也都偶尔去我家。我将给过我帮助的所有人都给母亲说过。母亲也会将她前半夜或后半夜做的特殊梦境告诉我。
上辈子我和母亲可能就是闺蜜吧,这辈子延续下来,还有幸做了母女。尽管,母亲有她作为上世纪三十年代人的局限性,有她在农村生活一辈子的局限性,我们也有偶尔的小摩擦,但很快就会和好。
其实,我挺有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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