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愿早起

不愿早起，是因为伴随着痛苦。

爸妈早早准备好饭菜，吃完就上班，倘若起早，便要和他们同桌吃饭。这时，母亲会让我吃上一碗又一碗。尽管我说“已经饱了”，她还会叨我“吃那么少”，说我“减肥”，硬要让吃完她新盛的一碗。不然，大清早的，就是一场不那么愉快的吵闹。

我宁可晚起，也不愿平白来这么一遭。母亲认为我懒懒的，我呢随她吧。今早七点半，母亲喊我吃饭，说“趁早，饭菜还热着，不然就凉了”，我有那么一丝心疼：她不是不爱子女的，只是用错了方式。可是，我却无法放下过去多年她对我的压抑和摧折。太痛了，它让我后面的许多年都保持着自卑、敏感、脆弱与抑郁，若非书本涵养的底蕴和对治愈的追索，我早就如日日为蝼蚁啃噬的堤坝，奔溃得不成样子。可如我现在这般，又很好吗？

最近有一部电视剧《我的人间烟火》，女主角许沁认为养母控制欲强，具体事件是：要有餐桌礼仪，不能和混混早恋，也不允许为混混放弃好大学。我以为这是出于父母心的正常管教。小时候我在重礼的老一辈身旁长大，“食不言寝不语”等一整套下来，比女主的只更繁琐。可这样被规束的我，仍认为基本的礼仪是要遵守的。“不能和混混早恋”和“不许为他放弃好大学”真的是天下父母心。而且，养母虽不赞成她的高考志愿，但只是嫌几句，待女主出来工作还会帮忙找关系。而我的母亲，是坚决不同意我的志愿，过了好几年还要强调，当初让你选师范是对的。我只能默默哀悼：“倘若选了那条路，会是另一个我。”

“我不认可母亲的一些做法，也有叛逆心理，会不会是另一个许沁?”害怕自己变成许沁那样的白眼狼。又觉比起她，自己有所不同。剧里的许沁虽是29岁，却像没有长大的孩子，根本没见识过真正的“控制欲强”。举个我自己的例子，来过我家的同学，跟我妈接触过的，甚至电话里听过我妈嗓音的，都瑟瑟发抖，不敢再来第二次。有一次我在知乎刷到“女孩为什么读书”，有一个回答是“女孩子是要做母亲的”，心里一恸，“是呀，要做母亲的。若是母亲不好，这一路要承受的坎坷与苦难太重了。”

这几年生活相对顺心，比起从前，母亲已经少去眼神的阴鸷和尖锐的嗓门，可是那种自以为是强加于人的思维方式仍然留存，热情之下你会感觉有些许不适。这些年，我不再对改变她的想法抱有期待。曾深受其害，骨子里满是无力和悲哀，即使我已经长大了，但大多时候还是那头被锁链束缚的小象——明明可以挣脱，心里却永远囚禁了自己。有些痛，不在当下，而在想起的每一刻的撕心裂肺。连回想都是痛的，让我如何再直面当下？

也许多年后我能坦然，也许不能。调整心态、更迭认知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但我会试着，尽可能温柔、平和地处理事情，不让它往恶化的趋势上蔓延。

母爱如树，遮风挡雨，也曾遮掩了半个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