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一个月，最热门的话题无疑是股灾。虽然只跌去了1000多点，貌似不多，但很多个股的股价在两三周内斗跌去了百分之六七十。大潮过去，我们发现自己及身边的人都在裸泳，在退潮前来得及穿上裤衩的人少之又少。
股灾彰显了资本市场的不确定性。股灾落幕不久，各种马后炮的解析文章便洋洋洒洒地出炉。不管是境外反华势力也好，国内政治斗争也罢，每篇文章看起来都很有道理、证据确凿。谈及接下来的行情，则显现出了同样证据确凿的分歧，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而散户们则相信着自己愿意相信的观点，选择着为国接盘或是黯然离场。近几日股市回暖，散户们又开始阅读各类解读文章，看着各路券商从8000点喊到20000点，想要继续抓住K线图的蛛丝马迹。
资本市场是我们所处世界的一个真实缩影。这次股灾，很多不炒股的朋友多少有些幸灾乐祸：你看，股市就是赌场嘛，可耻的投机者是必败无疑的。但是，真实世界比起股市来变量更多，更是一片不确定性的混沌，人生中的许多抉择，其实并不比炒股的投机性差到哪儿去，只是金钱对于人类更有鲜血之于鲨鱼的效果，更能起到人性放大镜的功用。
人生路上，我们需要做出无数次选择。接不接受父母安排的相亲？晚上是跑跑步还是窝在家里看剧？要不要过几天跳个槽？因此，我们需要得到依据，来协助决策。很多行业其实都是在做这件事的解决方案。从几千年来长盛不衰的占卜到新世纪兴起的企业管理咨询，从朝堂之上的智库到朋友圈里的人生鸡汤，从职场攻略到人生成功学，都是在做“解释”，本质上算是同行。在繁杂的变量面前，人总倾向于将世界简化，将不那么引人注目的、自己不太喜欢的变量有意无意地视而不见，把问题换算为自己熟悉的问题，丝毫不顾在换算过程中产生的失真。所以，我们总在犯只见树木不见森林的错误，哪怕在做重大决策时。前不久我就听说过因为“成都可能会地震”的“解释”而放弃报考四川大学的真实例子——这个因果关系的建立就非常荒诞，非常潦草。然而，在星座、血型、属相、手相、八字等不同体系下阐释的命运很可能彼此迥异——当然，也很可能都无法命中真相的靶心。
其实人对于外界的解释错误是很宽容的。你不会因为本周星座运势说得不准就从此不看星座运程，不会因为媒体猜错股票走势就从此不看股评。而这样的宽容，大抵源于健忘。在某种程度上，“解释”的实际重要性是被高估的。首先，完美的解释并不存在。解释总能给人一种错觉，认为世间一切尽在掌握，然而并非如此，世界暗潮汹涌，没有人会告诉你你会掉进哪个坑里，没有人会告诉你机会会在哪个转角出现——他们甚至连自己的风险控制都做不好。能看清世界趋势的人，不是没有，但那都是引领世界前行的凤毛麟角的人类精英。
另一方面，世界的不确定性使得基于经验的归纳式解释变得无力。经验论者总爱说“日光之下并无新事”，历史变换的只有技术的外衣，剥去高楼大厦汽车卫星的伪装，历史的内核从来都是单调的循环。但是，“人类从历史中学到的唯一教训就是人类无法从历史中学到教训”，在这个变量越来越多的世界，经验的过时越来越快，“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更像是虚张声势。基于经验的解释，已经成为个人乃至社会前行的桎梏。
尽管如此，人类依然需要获取七嘴八舌的解释。没有解释，自身的决策就仿佛失去了依托，缺乏解释的世界变得更加黑暗莫名——人总需要为自己的行为寻找理由，而“解释”，就给你这个理由。但归根结底，“解释”不会对你的决策负责，有时内心的直觉比来自外界的解释更懂你。解释，只是你手中的一根火柴，而在世界的分叉口前选择方向的，永远是你自己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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